然后下一秒还未等景昕反应过来,她已经挣脱了景昕的胳膊朝着那个身影奔了过去。
她那么迫切,那么急不可耐地想抓住他,但那人腿长步子迈的极快,云初拖着笨重的纱裙又穿着高跟鞋根本就走不快,她一急索性撕掉裙摆脱掉高跟鞋疯了似的追过去,终于在一个红路灯路口追上了被迫停下来的男人。
她娇喘吁吁,根本就顾不上形象纤弱的手臂一伸就从后面将那人紧紧地抱住,“江奕,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没有死,你一定是舍不得我,所以才没有走,对不对?”
男人被突入起来莫名的拥抱楞得身体狠狠僵住,半响后才抬手将那双白皙的停在自己腰上的手拿下来。
他转身,低头凝视眼前一身狼狈大汗淋漓的女人,皱眉低声询问,“小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云初听见这个声音,心口一瞬间停滞了,再看眼前这个根本不属于江奕的脸,她的眼底瞬间涌起了层层叠叠的失望。
他没有江奕英俊好看的五官,没有江奕那小麦色健康的肤色,反而多了一种病态的白。
他只是有一张和江奕神似的脸,一具身形相似的皮囊。
但是为什么,她却在他烟灰色的瞳孔里看到了跟江奕一样温润如玉的柔情?
她忍不住抬手去抚摸那对眉眼,那对曾默默注视她很久的她却迟迟不知的眼眸。
男人愕然,垂眸看着眼前这令人心酸惆怅的女人,心头莫名地泛起了浓烈的苦涩。
他明明不认识她,为何看见她落寞失望,心口却像刀绞般疼痛。
他大概不忍她难受,连蹙眉都舍不得,只静静地等她抚摸,静静地等她从自己的忧伤中走出来。
景昕脱掉婚纱追上来看到的就是云初满目深情地拉着一个陌生男人的手,在柔情地抚摸对方的眉眼。
刚开始隔的远他没看的真切,直到她走近,看到那对烟灰色的瞳孔,她也愣住了。
难怪小初会情不自禁发了狂的追出来,原来……
她拖着厚重到夸张的婚纱静静地走到云初身边,低声唤道,“初儿?”
云初还沉浸在对这双眉眼的幻想中,想象着跟这对眸子有关的一切,所以根本就没听到景昕的话,只一直保持着凝视抚摸的姿势。
景昕见她不动,尴尬地扯了扯唇角,对男人轻声说,“我朋友她……她有点……那个,你别介意。”
男人好像也沉浸在了与云初的对视中,对景昕的话也置若罔闻。
时间好像静止了,画面也定格了。
那两个人好像进入了只有他们自己的虚幻世界中,任谁都唤不醒。
忽而路边一辆车疾行而过碾过坑洼里的水,积水飞溅落在了他们的衣衫上、脸上。
云初受到冷水的刺激,像触电般骤然清醒,落在男人脸上的手一抖,仓促收回。
她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连连后退,却因太过着急踩到裙摆身形不稳整个人往后倾倒。
幸好男人眼疾手快,长臂一伸就将她捞了回来。
同时她本能地抓住他领口的衣衫,就在那瞬间男人身体里自然的幽香渗进了她的鼻腔。
她一时间意乱情迷,开口说了一句,“你是江奕?”
她分明用的是疑问句,可男人却听出了她语气中的笃定。
这下男人更确定他是认错了人,克制压下胸腔里那股子莫名其妙的刺痛,将她扶正,微微一笑,“你好,我叫申屠晟。”
云初心口一颤,抓着他衣衫的手尴尬收回,有些慌乱无措,连连向男人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而后她不管男人错愕的眼神,失魂落魄地转身。
她迷茫地看了左右两边的路,却发现忘了来时的路。
她站在路的中间像个找不到归家路的孩子,突然放声大哭了起来。
景昕知道她到现在都还没接受江奕的死,或者说她还没有从江奕因他而死的愧疚中走出来。
她心疼又无奈地走过去抱住她,轻抚她的脊背,一遍一遍地低喃安慰她,“都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
那男人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瑟缩着颤抖着的个小小的身影,心里那股被他极力压制的刺痛再次不受控制地爆发了起来,痛得他险些窒息。
他想,这一定是他重生以来见过的最悲伤的身影,看过的最悲伤的眼神,感受过的最浓郁忧伤的无助。
他莫名有些羡慕有些嫉妒那个叫江奕的男人,羡慕他能得到这个女子这么极致的疼惜和不舍。
江嬴处理完江氏的公务回到东海却发现家里空荡荡少了那个小女人的身影,甚至连她身体散发的味道都浅淡了许多。
他脱下西装故作平静地问李婶,“太太去哪了?”
李婶从厨房出来一遍用围裙擦手一遍抬头看墙上的石英钟。
一看已经六点半,心里顿时大叫不好,但面上仍然平静地说,“景小姐约了太太去试婚纱,下午才去的,应该要晚些才回来。”
江嬴拆解纽扣的手微微一顿,心口莫名地一颤,“晚餐等太太回来再开。”
李婶嗯了一声又钻回厨房。
江嬴坐到沙发上朝门口的老四使了个颜色,后者立马心领神会。
半个小时后,江嬴的手机连续发出几声接收信息的声音。
他漫不经心地点开,是一些照片,他看了一张,凌冽的眉峰就皱了起来,越往后看,他眉头皱的越厉害。
最后是一个长达十分四十三秒的视频,江嬴忍者怒意看完,却发现整个视频只有一个画面。
若不是画面后倏而晃过的车影人影他都要以为那不是视频只是照片。
他极力压制住心底波涛汹涌随时濒临爆发的怒意,将手机收起来平静地坐在沙发上,若无其事地看报纸。
云初恍恍惚惚被景昕送回来,看见停在草坪上江嬴的车和站在门口的老四,心口猛地一颤。
她猛吸了一口气极力平复下自己的慌乱的心绪,下车往里面走。
一进门,便发现整个大厅除了坐在客厅的江嬴,空无一人。
以往这个时候,南南放学回来,果果准会和他嬉笑打闹。
云初小心翼翼地走进去,还未来得及开口问李婶那两个孩子去了哪里就听见江嬴慢条斯理的声音,“礼服都试好了?”
她脚下一顿,顿时不知所措,她知道江嬴一向神通广大,她每天做了什么他都能查的一清二楚,所以这会她拿不准他是不是已经知道她今天下午在大街上认错人的事。
她压了压心里的慌乱,走过去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低头看着地毯上密密的绒毛,“裙摆太厚重,走路不太方便。”
江嬴唇角跳了跳,合上手里的报纸,眯眼看着她哭得红红的眼眶,语气不阴不阳,“确实不方便。”
云初神思恍惚,脑子里混沌堪,并未察觉出江嬴的话外之音,只低头看着脚下的地毯,并未接他的话。
江嬴见她没有丝毫要解释的意思,胸腔里积蓄的那些怒意有强烈了几分,他重重地将手里的报纸搁在茶几上,语气又沉了几分,“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云初被他阴沉的声音吓到,身体狠狠一颤。
她猛然想起来进门时老四对她投递的意味深长的眼神,顿时明白过来,江嬴肯定知道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
整个人顿时蔫了下去,有气无力地说,“我只是认错人了。”
江嬴冷哼一声,“认错人就可以哭的那么悲痛,还抱着别人不肯撒手,那他要是活过来你是不是要再抛下你的两个孩子飞奔向他?”
江嬴的底线只有江奕,他可以容忍放纵她的一切,却不能接受她与江奕有任何瓜葛,他意思一毫也不能容忍她的心里到现在还对那个男人念念不忘,哪怕只是愧疚他都不能接受。
他看到那个视频中只是眉眼跟江奕有几分相似的男人都可以令她如此不受控制地慌乱颤抖,他不敢想象若是江奕没死或者再活过来,那个小女人会不会再上演一遍三年前狠心抛下他和孩子的戏码,为了她口中所谓的愧疚再次去到另一个男人身边。
他对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做的运筹帷幄,唯独与江奕相关的事,会令他不受控制的慌乱与畏惧。
他太清楚,他们两年儿时的情谊和在美国三年多朝夕相处的情分,并不是她一句没有对江奕动过心就可以否认的干净的。
江嬴起身捏紧她下巴,语气阴沉,“江奕已经死了,再也不会活过来,如果你一直沉湎过去的悲伤中,你对得起他为你做的牺牲吗?”
江嬴的话令云初呆滞不语,浑身冰凉颤抖。
然后下一秒他忽然站起来扑到江嬴的怀里大声哭了起来,“为什么好人总得不到好报呢?”
她莫名想起几个月前去墓园看他,那个他从此长眠的地方,才仅仅三天的时间,那里就空旷的令人心疼。
那个为她默默无闻做了那么多的男人,到最后凄惨死去,而且死后连个祭拜的人都没有。
他那样一个好的男人,却因为她落得那般的下场,这让她怎么不愧疚,怎么安心好好活下去。
江嬴见她哭的这么悲伤,心底那股子因为她对别的男人在意的怒意瞬间蔫了下去,反倒柔声轻哄她,“你既说了他是好人,那他就一定会有好的福报。他这辈子福薄没得到想要的,那他下辈子就一定会得到。而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守好眼前的幸福,抓住这辈子已经得到的手的东西。”
“我们还能幸福吗?”云初倏而抬头,眼眶里还有晶莹的泪水,“姬允儿现在怀着你的孩子,我还能抓住这随时可能消失的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