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听到一个似有若无的声音,“云初,你要是敢死,我就跟你一起死,让你的孩子变成无父无母的孤儿!”
这个男人……
拿捏我的七寸就罢了,还要用他自己威胁我。
明明知道,我最舍不得,最在乎的就是他……
我以为我会死,从此解脱。
可是,我竟然再次醒过来了。
刀山火海、九死一生。
我这小半生,经历的所有苦难,都是因为这个男人。
我稍稍动了一下,旁边的男人立马醒过来,捧住我的脸轻轻地吻了吻我,“老婆,你辛苦了。”
老婆。
这两个字狠狠地击中我的心房。
里面一下子全乱了。
原本想狠狠地推开他,大声吼他,让他滚。
可这两个字,让我内心里所有的情感全变了。
变成了感动、激动、不可置信,还有我期待了已久终于实现了的欢喜。
跟江嬴结婚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叫我‘老婆’,第一如此深情地唤我这个夫妻间专有的称呼。
我不知道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喊出的这个称呼,但我的心软的一塌糊涂了。
他以为我没听到,温热的大掌摸了摸我的脸,又说了一遍,“老婆,我的小英雄,你辛苦了。”
我傻傻地看着他。
突然,他俯身过来吻我的唇。
然后我感觉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并不是我的。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
“老婆,别哭,别哭,”他慌张无措地给我擦眼泪,可是越擦越多,“医生,快给我老婆看看,她疼得一直哭,你再给他打点止痛药,对止痛药,快!”
一向高高在上,张扬孤傲的江嬴此刻无措的像个迷了路的孩子。
旁边还在给调试监测设备的医生听见的江嬴的话,迟疑了会才战战兢兢地开口,“江总,江太太是剖腹产,伤口恢复是一个自然的过程,止痛药打多了会——”
“听不懂吗?我说打止痛药!”他一声令下,医生马上就禁了声。
“江嬴,不要止痛药,孩子,我要看孩子。”我无力地出声阻止他。
话一出,立马有护士走过了过来,声音温和的对我说,“江太太,您的孩子属于早产儿,需要在保温箱待24个小时观察观察。不过您放心小公子六斤六两,很健康,再过会护士就该给您送过来了。”
“你们骗我……”我一下子慌了,抓住江嬴的手臂,“我的孩子是不是死了?江嬴你不是答应过我要救我的孩子吗?为什么我活过来了我的孩子却没有了?”
“老婆!”江嬴唤了我一声,伸手抚了抚我皱成一团的眉梢,“没有骗你,我们孩子还好好的。”
“那你带我去看!”我始终不信。
“江太太,您刚做完手术,身体还没恢复,现在不适合下床。对了,我拍了照片。”说着小护士拿出手机递给我,“小公子长得可俊了……”
然后我就看见了一个连头发都没有的小人,闭着眼睛,身体缩成一团,白皙的皮肤上还有细细的绒毛,还有那两个紧紧抓着衣角的小手,白嫩嫩的,让人忍不住想啃上一口。
“可是他的脸,怎么皱得跟个小老头似的?”
听见我的话,江嬴和护士瞬间停住了所有的表情。
然后小护士噗嗤笑出了声,“江太太,新生儿都是这样的,等过几天长开了就会好的。”
“是吗?”不可置信地看着江嬴,生怕他骗我。
“傻瓜,那是我们的孩子,再丑也是,恩?”
心生感动,稍微动了动身子,可一动就扯到伤口,疼得眉头皱成一团。
以前总听云姨说女人生个孩子就跟鬼门关走一趟,那时候还不信,这次是真真的有体会了。
只觉得一动,牵扯到刀口,那种痛虽不至于要人命,但却能让人痛得后悔活下来。
“老婆,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现在跟惊弓之兽一般,只要我的表情稍微难看,他立马就警铃大作。
摇摇头,“没事,缓缓就好了。”
vip病房散发着淡淡的香味,这味道莫名地让人安心。
不对,这味道分明是……
分明跟江奕送给我的那个香水瓶散发出来的一模一样。
自上次阳台一别,我已经有几天没看到他了。
突然想起那天老四跟我提到江嬴跟江奕的人交手。
那……江奕……
我知道这个时候不是提别人的时候。
但江奕,他为我做的,太多。
刚准备开口问,病房的门打开。
vip病房是一房一厅,我在卧室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但听脚步声来的人不少。
果然,没多久,爷爷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容安靖、江建辰,还有,江奕。
爷爷进来后直接走到床边,伸手拍了拍我的手背,“丫头,辛苦你了,你是我们江家的功臣,让爷爷有生之年能够享受四世同堂的欢乐。”
“爷爷……”我声音本就嘶哑,听见爷爷的话喉头发涩,更是连说话都难。
“不说话啊,爷爷都知道,都知道,躺着,休息。”
这个慈祥的老人,总是能在我内心孤苦的时候让我感受到亲人的温暖。
刚好护士将孩子送过来。
容安靖接过孩子,脸上的笑很真挚,“爸,您看,这孩子跟老大长得多像,瞧这眼睛眉毛,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来,让我瞧瞧,”爷爷从容安靖手里接过孩子,“江书暄,小书暄,你好呀,我是你太爷爷,来,跟太爷爷笑一个。”
果真,他真的朝着爷爷笑了。
这下爷爷可乐呵了,将孩子举的高高的,“我们江家的小小少爷呦,可真是又聪明又矜贵。”
“可不是吗?一出生就有江氏10%的股份。”容安靖不合时宜地来了一句,话里话外都是酸意。
江建辰尴尬地咳了一声,忙转移话题,“老大,孩子的大名是他太爷爷提的,乳名呢?取了吗?”
江嬴看着我,眉眼间尽是宠溺和疼爱,“让小初取吧,她怀胎九个月,最有资格。”
“南南。”我看着孩子,心里一片柔软。
“什么出处?”爷爷问。
我但笑不语。
但江嬴看着我,眼睛里闪烁着光芒,那眼神分明在告诉我,他懂。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没有一个表达爱意的字眼,但每个字都透着相思情。
这是无数个睡不着的日夜,我在心底一遍遍重复的话。
“爸,这是他们小夫妻间的情趣,你再问他们该害羞了。”容安靖将南南从爷爷手里抱过去,打趣道。
这个小生命的到来,确实给我的生活带来了很大的变化。
看着每个人脸上真诚的笑,心里不由得觉得温暖,我想亲人亲情的模样不过如此吧。
余光中瞥见江奕,才发现,他从进门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发生过丝毫变化。
一脸的淡漠。
莫名地想起了,那晚在阳台他给我的讲的那个故事。
他与爱的姑娘被迫分开,所以看着别人相亲相爱该很难受吧。
他们又在医院陪了我一会,江嬴便以我刚生完孩子需要静养为由将他们送了回去。
南南好像睡着,被请的月嫂带到一边喂奶了。
病房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刚才的融洽气氛渐渐消散,我心里勉强堆砌的暖意也渐渐消散。
怀着南南的时候,我糊里糊涂、自欺欺人,现在孩子生了,我也没有必要再为难他,为难自己了。
“江嬴,等孩子满月我们就把手续办了吧。”从来都没有这么平静过。
上次在知道姬允儿怀孕的时候,我也说过这样的话。
当时的我,激进、悲愤、不甘。
但时至今日,我已经看透了。
不是不爱了,只是太累了。
三个人,甚至是多个人的爱情,总要有人退出。
江嬴他什么都想要,但我不愿跟别人共享同一个男人。
我的话音刚落,江嬴给我削苹果的手猛然一顿,刀锋落在大拇指上,血瞬时沿着手臂缓缓淌了下来,落在他洁白明艳的衬衣上染出一朵花来。
“云初,”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丢下苹果倾身压在了我的正上方,一双黑眸泛着红光,“你是不是忘了当初答应过我什么了?”
身体一颤,猛然想起了在山水桃园的那个漆黑的夜晚。
他说,如果哪天你要离开我,我就是让你死,也不会放你离开。
瞬间,那种黑漆漆、暗无天日,满世界都是黑色的恐惧感就席卷而来。
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动也不敢动。
我知道,他说到做到。
但我要如何再继续自欺欺人?
“江嬴,既然你有栀子,有姬允儿,又何苦要我把留在身边?”
他一愣,眸光里闪烁的红光一闪即逝。
良久,他才开口,“云初,我和姬允儿也好,和栀子也好,从来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到底是怎样?”我忍着肚子上刀口传来的疼痛,质问他。
“小初……”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闪躲,“她们从来都不是你的敌人,更不会威胁到你江太太的位置,不要多想,好吗?”
无力地闭上眼睛,半响后缓过来,“你不是说等我醒过来就告诉我全部吗?你说,我给你解释的机会。”
江嬴皱眉凝视我咄咄逼人的脸孔,“给我时间,等时机成熟,我自会告诉你。”
“等?”我嗤地一声笑了出来,怎么也停不下来。
他总是如此,和所有的人都使用他商场上那套迂回战术,连我也不例外。
大概是我笑得太恐怖,他突然将我抱住。我并没有推开,心里给他,给自己留的唯一一丝侥幸被他彻底斩断了。
他就这样抱着我,很久。夕阳的余光从窗外爬进来,撒在他的背上,模糊了他的身影。
“江嬴。”我叫他,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在背光的视角里,他本就阴冷的眸光变得更彻骨寒凉,“你知道吗?女人最怕的,就是等。你记住,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今日不说,以后,我也不会再听。”
他身体一晃,原本拥着我身子的手陡然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