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城内。
“王爷,靖王已经围困咱们半月之久,却始终没有发动进攻,他们到底是何意?若是不行,咱们是不是退回衢州?毕竟衢州三面环山易守难攻,咱们在山上也不愁补给。城内这几十万大军,若是再被困一段时日,只怕将士们都要啃树皮了。”付新心头焦急,自从锦城一战后,他们白白损失了四十多万的精兵,莫说辰王心痛,就是他付新也是心如刀割。
谁会料到,辰王军竟会在形势一片大好之下输掉了战场?
而更让人想不到的是,新帝这个后生小辈竟是这般心狠手辣,半点机会也不给那四十万士兵,居然尽数活埋了。
“近日可有邱泽的消息传来?咱们被困锦城多日,竟是没有半点消息传进来,你不觉得十分可疑吗?”凌风华的手段,颜烈是极其清楚的。若自己围攻苏云卿的事情惹怒了凌风华,只怕对方定会以相同的手法对付自己。只是这些日子以来的安静却让颜烈心生不好的预感,只觉有大事要发生。
付新听到颜烈的询问,却只能无奈地摇摇头,他们早已放出消息邱泽领兵前来营救。
可已经过去半个月,却无人送回消息,实在是让人担心不已。
“王爷,邱泽不会是出事了吧?”思来想后,付新只觉得其他人真是出了事情了。尤其现如今靖王和新帝居然不打了,齐齐对抗辰王,辰王一人对抗两军,实在是有些力不从颜烈心中何尝没有想过这样的结果,浓密的剑眉猛地皱在了一起,看着远处两军阵营中袅袅升起的烟火,双目中射出阴狠的光芒……
半夜时分。
‘咚咚咚……’远处的军营中响起一阵阵的击鼓声,顿时惊醒了朝城的百姓与辰王军。
颜烈一身戎装,领着身后的将领们登上城楼,却见城楼外已是火光通明,楚飞扬端坐马背,抬头看着上方。
“凌风华,你这是什么意思?”立于城楼上,颜烈看着面前的千军万马,心头涌上前所未有的怒意。
“颜烈,你是自己打开城门投降,还是我们现在攻进城?两条路,你自行选一条。”凌风华陰寒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响起,而他此时的表情亦是充满杀气,微微抬起射向城楼的眼眸中,带着极重的戾气,让人望而生畏。
“凌风华,你难道忘记,当日太子也曾领兵四十万围困锦城,想要活捉苏云卿,你不去找他算账,过来作甚?”
付新听出颜烈话中的意思,脚步渐渐往后退去,待城下的人看不到他的身影时,快速转身下了城楼……
凌风华身姿挺拔地端坐马背,在听到颜烈的话语后,只是冷笑一声,星目若寒转向城楼上略显不安的颜烈,淡漠道:“本王都不着急,你又在着急什么?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你……”
“与其担心别人,不如担心自己,看看今日本王给你带来了什么礼物。”
凌风华清朗之声在空中响起,浑厚的内力将这道如同春风的声音传入四周的每一个角落。
只见一名侍卫立即骑马上前奔到两军对垒的中间空地上,将手中提着的东西丢在地上,随即又快速奔回己方的大营中。
楼上的辰王军纷纷低头看去,却发现那侍卫丢下的尽是三个人头,而人头上竟还带着辰王军将领的头盔,仔细一看,竟是辰王军三大将领的首级……
辰王脸色骤然一变,身子顿时一歪,往旁边倒去……
“王爷……”付新心中巨颤,忙伸手扶住颜烈的身子,眼底却是掩不住的伤痛。想不到凌风华竟这般狠心,不但将三人杀死,更是砍下首级前来侮辱辰王。
颜烈面色煞白,双唇紧抿,眼底射出的杀气中带着浓浓的恨意,心头却是滴着鲜血。
他一手带出来的战将,竟这么容易就被凌风华等人斩杀。
他的千秋大业,竟是毁在这个生小辈的手中。
功亏一篑啊,当真是功亏一篑,为何每一次在他即将触摸到那张龙椅时,总是会被阻拦?为何老天就不能让他坐上那张龙椅?老天何其不公,凌家有什么?论谋略不及颜家,论军权不及周,论财力不及唐家,凌家只不过是仗着靖王唐家的支持才坐上那张龙椅,可他颜家要什么有什么,凭什么不让他登上九五之尊之座?
“杀。”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顺着夜风传来,数十万大军顿时踏着整齐的步子朝朝城城门进军……
“王爷、王爷,咱们快撤退吧,否则就来不及了。”看着下面黑压压一片的敌军,付新满头大汗,扶着颜烈的双手微微用力,想要将沉默的颜烈抓回现实中。
“撤退?退去哪里?凌风华做事,岂会给我们逃跑的机会?他若非做足了完全的准备,岂会在今夜发动进攻?这南夏天大地大,却已不在本王的掌控中了。他若不是有万全的准备,又岂会将我们困在这里一个多月?”颜烈苦笑一声,身心疲惫,眼底的倦意从已有过的浓烈,看着被战车撞击得摇摇欲坠的城楼,一抹绝望渐渐爬上颜烈的脸庞。
付新面色一怔,看着这样的辰王,付新的心中浮上一抹哀悼,难道这就是英雄末路吗?明明眼前是一片大好的前景,王爷登基称帝有望,可不想竟是一步错造成步步错,如今东、南、北三面均已失守,这已说明凌风华已经掌控了所有的辰王军,而他们所剩的只有这一座朝城和仅剩的几十万大军。即便拼死一搏,也斗不过凌风华手中的大军。
‘轰……’一声巨响,朝城巨大坚固的城门被战车轰开,数以万计的楚王军瞬间涌入城门内……
兵器相交声、哀嚎哭喊声、杀伐砍戮声不绝于耳,颜烈缓缓闭上双眼,心情却极其平静。
“王爷,还是赶紧走吧,趁着靖王还未攻上城楼,卑职等人即便是拼出一条血路,也要护送王爷安全的离开。”付新不忍心看到向来春风得意的颜烈变成如今这般颓败的模样,拉着颜烈的手跪下恳求道:“只要王爷活着,一切都会有重来的机会的,王爷……”
“付新,你走吧。”耳边却只响起这句极其平淡的声音,颜烈缓缓睁开双目,平视着前方黑暗的夜,淡然地开口,“机会一旦失去,就不会再来。你认为本王还有几个二十年?本王的儿子,死的死,抓的抓。本王累了,你走吧,以后在人前莫要提及自己的前尘往事,免得被人追杀。”
甩开付新紧抓着他的手,颜烈拔出腰间的佩剑,借着月光烛火细细打量着冰冷雪亮的剑身……
‘哒哒哒……’一阵上城楼的声响传来,付新瞬间站起身,与身边的侍卫将颜烈护在中间。
一身盔甲的凌风华领兵率先登上了城楼,在看到颜烈后,楚飞扬举起一手,暂时停止了进攻。
“你有时间逃走的。”凌风华双目淡漠地盯着颜烈的背影,冷声开口。
闻言,颜烈缓缓转过头,目光始终放在凌风华的身上,沉声问道:“凌风华,颜楷在你手上吧。”
“是。”凌风华毫不犹豫的回答,心中已是猜到颜烈会有何结局。
“本王此时唯有一个心愿,只望你放了他。那孩子,心不在天下,如今他母仇已报,也该让他去过自己的生活了。”颜烈盯着凌风华,语速极缓地说出自己的要求。
“你若就此死去,你认为他还会随心所欲的生活?”凌风华反问,对颜烈却没有半点可怜。
自古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若今日战败的是自己,这样的结局就是为自己准备的。
更何况,当辰王军向云卿居住的客栈射箭时,他们的心中可有半点怜悯?他们又可曾想过,那些火箭随时会射偏杀死城内的百姓?
“哈哈哈……”却不想,颜烈竟是仰天大笑,笑声中却夹杂着浓浓地不甘与失落……
众人只觉眼前寒光一闪,一道银光在月光下划过一抹银色的弧度,一道血柱随之从颜烈的脖颈处喷涌而出……
‘咚……’颜烈的身子随之跃出城楼,直直坠入城楼下。
‘哐当……’方才还被颜烈握在手中的长剑,此时却是掉落冰冷刺骨的城墙上,清冷的剑尖渐渐滴下一滴滴鲜血,在青色的城墙地上蔓延出一条血痕……
“王爷……”付新趴在城墙上,猛然伸出双手想要拉住颜烈的身子,却不想颜烈心中已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任由谁也无法挽回他的心意。
付新双目涨红,谁曾想过,风光一世的颜烈竟会选择自刎结束自己的性命,付新悲痛之余却是无力抵抗面前的靖王,领着剩下的将领跪在凌风华的面前,等待对方的处置。
凌风华的心情,因为颜烈的死而沉重不已,亦为颜烈的一生唏嘘不已。
颜烈若是甘心为王,他的一生必定风光无限,何以弄到最后兵败自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