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文盛澜比试在连木槿来说不过是个小插曲,她心里惦记了另一件事。
林有为居然将她认成了连家三小姐。
当时她没有解释,因为林有为提起连家二公子连靖恺时,她的心中很是难过。
连家,最臭名卓著的无非是连家大公子——连靖卓。
还有个被人刻意遗忘的,连家三小姐连木槿。
身为霍琛尧的妻子,应该也是个风头很盛的人物,怎么在金陵的所有杂志报刊中都没有她的名字,甚至听不道有人议论。
林有为说他来金陵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
连木槿总觉得自己身上藏着什么秘密,所以她约了林有为,两天后在距连府不远处的茶楼相见。
这天晚上突然雷声大作,连木槿惊醒了再无睡意。她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漂泊大雨,却见两辆车幽灵般停在门口,除了为首的楚无殇,另外几人都遮在黑伞下,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楚无殇面带倦色,带几个人来到书房。
连木槿想起最近他的频频外出,爸爸的突然失去消息,她便悄悄下楼,去厨房热了姜汤,往书房端过去。
悄无声息的靠近书房,贴耳听着。
“我们派出去的人都被霍琛尧当刺客关进了监狱,但也不用刑,好吃好喝的款待着。”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一人拍案而起,愤怒的吼道:“简直就是拿我们当老鼠玩!”
“他好像是要跟先生谈一个合作,但是先生坚决不同意,他说先生一天不同意,他便一天不放人。”
“无殇,你可知道这霍琛尧到底是要谈什么合作?”
楚无殇面色凝重,没有开口。
只是另一知情人嘟囔道:“无非就是小姐……”
“宁昌!”楚无殇呵斥打断,那人便再没了声音。
“……”
连木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她瞪着天花板,慢慢的思考着自己醒来后的一切,还有霍琛尧的出现,他悲怆的眼神。
难道,‘吴篱’本尊,是那个已身亡的连木槿?失去的记忆到底是什么?
她明明只是一个外来的灵魂而已,为何会觉得心口发懵,难过异常。
楚无殇决定要亲自去一趟海城,如果明的不行就来暗的。
可是他身边的那个叫宁昌的第一个反对。
他说霍琛尧会对爸爸以礼相待,但是对他,恐怕是恨之入骨,定会让他生不如死。
也许宁昌夸大其词了。
霍琛尧真要那么恨楚无殇,说不定早就借着对爸爸的控制威逼利诱了。
但是连木槿一想到上次的伏击,想起霍琛尧毫不犹豫的开枪,她又胆战心惊。
只有一个念头,决不能让楚无殇去海城。
楚无殇从书房回到房间,却见连木槿趴在自己床头睡着了。
听到声音连忙坐起身,揉揉眼睛看了眼时间。
“忙什么呢?这么晚才回家。”
“所以,你一直在我的房间等我回家?”楚无殇只觉得所有疲惫一扫而光,目光潋滟,双手抓着连木槿的肩膀,俯身亲亲她的额头。
“今晚下雨,我给你烫了药酒擦伤口。大夫说了,每逢下雨,你的伤口就会疼,必须用药酒擦拭,直到完全康复。”
连木槿解释着,打开保温盒,药酒还冒着热气。楚无殇换了衣服,挽着右胳膊,看着连木槿细细的擦拭,浑身都放松了,渐渐地,磕上眼眸。
一瞬间,他突然觉得一阵刺痛,蓦地睁开眼,却见连木槿抬起手,指间夹着一根特制的银针。
“阿篱……”他刚唤了两个字,便觉得舌根硬了,发不出声音。
紧接着,浑身发软,就像抽去了所有力气,连脚趾头都动不了。
连木槿被楚无殇绝望的眼神刺的眼眶泛红,她双手捧着楚无殇的头让他躺好,手掌轻轻抚摸他的额头,俯身第一次主动的吻了他的额头,却有眼泪砸在楚无殇的脸上。
连木槿失笑,摸摸自己的脸,真奇怪,又不是死别离,她怎么就哭了。
“无殇,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正因为如此,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霍琛尧扣押爸爸,一定是为了我对吧。我想,他一定是逼迫爸爸将我送到他身边。
爸爸又怎么会同意呢?他那么爱我。
而我,又不能眼睁睁看着爸爸在海城被软禁。既然我是吴篱,并不是什么连木槿,我想,等我亲自见过霍琛尧,向他解释清楚,凭着他对自己妻子的深情,不会为难我的。”
“阿堇,不要走,求你了,不要走……”楚无殇喊得撕心裂肺,却只能嘴唇抖动发不出声音。
楚无殇渐渐陷入了昏迷,他挣扎着想让自己醒过来,才发现那药酒中配了迷药,连木槿又封住了他的气穴,无法聚力。
“依你的功力,大概三个时辰就能冲开穴位。但是迷药会让你绵软无力一段时日。
楚无殇,对不起,谢谢你!”
两天一夜的时间,楚无殇终于恢复了所有体力,而连木槿,已经踏上了海城的土地。
她是女扮男装,摇身一变,一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儿出现在了不夜城。
这两天她一边收集所有关于连木槿的消息,一边闲逛去踩点。
却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落入了霍琛尧的眼中。
她原本想偷偷潜入《申报》编辑部找一些旧报纸,却没想到遇到一场追杀,既然遇上了,顺便救了大雨中狼狈的中年男人。
听到对方说自己是《申报》的主编汪毅,连木槿有一种踏破铁蹄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喜感。
毕竟,她已经看过汪毅曾写的有关连木槿的几篇报道。刚开始汪毅坚决不提跟连木槿有关的事,但她以救命之恩要挟,并说自己只是连三小姐的倾慕者,听到她出事心里很难受,想要多听听她的事迹。
连木槿带汪毅去了自己所在饭店,他一番洗漱后要了夜宵和酒,一边吃一边絮絮叨叨讲着自己所知道的一些事。
从汪毅口中,连木槿听到了连淮被杀,株式会社一夜倾覆的真相。汪毅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是他知道那天晚上少夫人出去了,然后有个带着青铜面具的男子抓了他,再后来,他得知征用自己车的人居然是少夫人身边的副官。
由此,他便猜到青铜面具男是少帅。
少帅从战场连夜赶回来,就是为了帮少夫人报仇,可见少帅对少夫人的看重。
后来,他借着酒劲又说了些少帅夫妇在津沽相亲相爱的事迹,总之和连木槿最近听到的一些传闻雷同。
比起民间传闻,汪毅口中更多了些连木槿女扮男装以贾二幺的身份在津沽混的风生水起的事。
听到‘贾二幺’种种事迹,连木槿的神色越发凝重。她不知道以前的吴篱到底是一个什么性格的人,但是汪毅口中‘贾二幺’的赌术也好、做生意的手法也罢,都不该是这个时代的人能做的。
更重要的,连木槿以杜明朗随从身份与本部一郎的比武,在汪毅说书先生般的讲解下,她几乎看到了‘银狐’的身手。
汪毅打了个酒嗝,趴在桌上睡着了。睡梦中嘟囔了一句:吴绍南身为连靖卓的舅舅,处境也是艰难。
当啷——
连木槿手中的杯子掉在地上。
汪毅酒醒已是早上十一点多了,他抬手看了眼时间,一拍脑门暗自懊恼,自言自语:穆少柏今日要跟孟怡君订婚,我怎么就忘了!
他匆匆洗漱一番,对着连木槿拱拱手:“胡兄弟,就此别过,他日若用得着的地方,汪某定当鼎力相助。”
“我送你。”
连木槿拿过外套帽子诚意十足,汪毅也不推辞,两人在车上一问一答,他说起少帅满腹文稿,一路过去,连木槿对霍琛尧夫妇日常有了大概的认知,她的疑惑愈发深重,为什么金陵传言中,霍琛尧伤害了连木槿,因青梅竹马致使她失去孩子,葬身火海呢?
往穆家花园的必经三岔口上,连木槿坐在街边脚蹬上擦皮鞋,最新的时报挡住了半张脸,看似打发时间,却警惕的盯着街上过往的车辆。
一刻钟后,她终于等到了四个‘1’的奔驰。前后各两辆福特车。
连木槿眯了眯眼,目光锐利的探过去,纵然有半边黑色帘子挡着,但她还是看到了里面坐姿端正笔直的身影。
一直等到几辆车绝影了,她方才收回脚起身,给鞋童多给了一块钱。
鞋童立刻双手攥着钱直道谢,抬起头,早就没了身影。
汾阳路16号别墅表面上只有岗哨,但连木槿经过几天的观察发现有不少暗哨,这也是之前楚无殇的人救人失败的原因。
对于她来说,只要霍琛尧和他那几个厉害的亲兵不在,这些暗哨在她的飞针下不算什么。很快,她放倒了两个暗哨,将他们扒光衣服面对面绑在一起蜘蛛般窜上了三楼楼顶,从通风口爬下去。
吴绍南看着坐在自己对面耐心饮茶的霍琛尧,眉头拧着。
反常必有妖。
今日的霍琛尧就在自己的面前接了几通电话,他每次只说一个字‘好。’
最后一通电话后,回到沙发上看了眼手表,脸上一派轻松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