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王副官看了眼时间,开始敲门,没动静,他便硬闯了进去,却看到二夫人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哭着,连木槿在一旁安抚她:“没关系的,凌医生说了,不过是普通的妇科炎症,并不是什么疑难杂症……”
二夫人正难过着,乍然见闯进来的男人吓得尖叫一声,连木槿冷冷的呵斥一声:“滚出去!”
那一声低沉的呵斥竟让王副官心神一颤,不自觉的竟退了出去。
连木槿拍拍二夫人的背,这才说:“所以,我认定二夫人跟沈幼薇绝不是一丘之貉,念在你的份上,我不会杀她。但是,我希望你能帮我。
娘和承志在这里多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
二夫人还是难以置信的摇头,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连木槿所说的颠覆了她眼中看到的一切。她依然不敢置信,自己从小带大的表妹会成为日本人手中的军刀,会毫不留情的杀害连府的老人,会害三小姐小产……
她也不敢相信,大少爷会跟害死老爷的敌人合作。
“二夫人,你虽然久居后宅,但你读过书,以前祖母在的时候跟着她见过一些世面,我想,这其中的道理你应该明白。就算你有多不敢置信,实情就是实情。”
几日后,连木槿又陪二夫人去了趟医院,连靖卓让人带了二夫人的病历,原来她真的是得了些女人的炎症。
这天晚上回家很晚,连木槿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手中拿着一本海外杂记再看。
她站起身,帮连靖卓拿了大衣,温和的询问:“还在下雪吗?”
连木槿的一个笑容立刻赶走了连靖卓所有的寒冷,他有有一种想要将连木槿拥入怀中的冲动,但最后,只是抓着她的双肩打量了一番,温柔的说:“最近气色好多了。”
连木槿摸摸自己的面颊,也笑道:“还好,凌珂介绍的老中医靠谱,吃了几幅补药就觉得精神多了。”
连木槿说着挣脱了连靖卓,将泡好的姜茶送到连靖卓手中,自己坐回到沙发上,俨然有话要跟连靖卓说。
“怎么,我们家暖暖又遇到什么难题了?”连靖卓熟稔的笑着问道,两人均是一怔,相视一眼,连靖卓立刻掩饰的咳嗽一声。
这样没有前尘过往的相处,是眼下最好的相处模式。两人都默契的不去提任何关于‘以前’的话题。
连木槿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一紧,再抬起头恢复了自然的温和。
“大哥,有件事我需要你帮忙。”她不等连靖卓开口表态立即又说:“程瑞。我总觉得,程瑞在凌珂那里。”
“凌珂?怎么会?”连靖卓下意识的问出口。自从连木槿和凌珂交往,他调查过。
凌珂包办婚姻,十五岁嫁给了父亲好友的儿子,丈夫去北平求学爱上同学结婚,二十岁得知真相的她带着儿子找到北平,事情闹开后丈夫一纸休书,她却在报上公开声明离婚,之后在姨妈(工农部长卢有道的妻子)的资助下去国外学医,满洲成立后,被卢夫人唤回就职政府医院。
他跟凌珂见过几面,一个二十六岁的女人,言谈举止得体成熟,看起来是个平易近人的女人。
“大哥,其实我已经跟她谈过。也许你不相信,可她亲口告诉我,她对程瑞一见钟情,所以尽管程瑞希望她能帮忙联系我,她还是阴奉阳违的欺骗程瑞。
我真无法想象怎么会有那么无耻的女人,她居然希望我能成全她,不要再找程瑞,她可以让我和程瑞见面,但是要答应她,放程瑞自由!”
连靖卓看着连木槿一生气就跟以前那样张牙舞爪的样子,心柔软的不成样子,笑着打趣道:“凌珂虽然离过婚,年纪大了点,但也配得起程瑞。要不,你成人之美……”
“什么?她还离过婚?这怎么可以!别说程瑞比她小了几岁,就是同龄,也不行!”
连木槿生气的站起来拔高了声音,连靖卓凝视着她,问原因。
连木槿立刻回答:“程瑞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副官,他为人稳重不说,还对我忠心,而且身手也不错。他在我身边会替我挡子弹,大哥给我的那些人,哪一个不是惜命的!”
连木槿显然是生气了,说完径自蹬蹬上楼了。重重的甩上门。
连靖卓却弯着唇角笑了,他取下眼镜,依然望着楼上,那笑纹犹如涟漪般慢慢扩散至整张脸。
他的暖暖,终于在自己面前闹情绪了。天知道他有多害怕,害怕暖暖会对自己永远这样冷冷淡淡不远不近的相处。
他的暖暖,和以前一样任性可爱!
房间里的连木槿,却将自己的脸埋进了被褥间,泪水沾湿了被褥。想不到有一天,她在大哥面前也会变成一个虚伪的人。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恶心这样做作的自己。如果不是想要平安的送走母亲和承志,她早已手刃沈幼薇,离开这个充满罪恶的泥沼。
雪后的天变得更加冷。
连靖卓的办事效率很高,第二日中午的时候,他来电话,让连木槿一起去接程瑞。
就在离医院很近的小二楼公寓内,连木槿终于见到了程瑞。
程瑞立即给连木槿行了一个军礼。
连木槿走过去拿下他的手,打量了一圈问道:“伤,都好了么?”
“回少夫人,已经痊愈了。”
尽管已经听凌珂说过少夫人的孩子没了,可是看到少夫人如今苗条的身段,他还是克制不住的红了眼眶,眼眸中是对自己深深的自责。
连木槿又怎能不懂他的自责,便笑着打趣道:“行啊,程瑞,养好了伤也不知道来寻我,怎么,掉进温柔乡醉生梦死不愿醒过来了?”
“属下不敢!”程瑞立即回答,只是耳朵尖有些发红。
连靖卓上前揽着连木槿的肩膀柔声劝慰:“好了,不要生气了,我们回去吧!”
一行人刚走出公寓,却见凌珂的车子停下,她从车上几乎小跑过来,看到跟在连木槿身侧的程瑞,面色黯然,咬咬唇,对着连靖卓恭敬的问话。
连靖卓脸色冷淡,冷肃的说道:“凌医生好大的胆子,我的人都敢扣着,回头,我一定让卢部长做个解释。”
凌珂连忙垂着头央求道:“总理,真的对不起,我也是后来才知他的身份。请你不要为难我的姨夫,他们并不知情。”
连木槿冷笑一声:“你确定是后来才得知他的身份?哼……大哥,我想跟凌医生说几句话。”
连靖卓知道连木槿此刻心中有怒气,便点点头在保镖的保护下先上车,而程瑞杵在原地。
从连靖卓的方向,可以看到连木槿抱着双臂一副气势凛人的样子,凌珂显然局促不安,她的举动显示出无可奈何的气恼。
“凌姐姐,真是抱歉,不得已,我只能抹黑你,对你说了一些侮辱的话。”
凌珂依旧一副委屈的样子,却平淡的说:“举手之劳而已。虽然我在伪政府的医院,但我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是华人。
少夫人,你放心好了,我会鼎力相助。说实话,我还真是对程瑞有几分喜欢。”
“无耻!”连木槿突然动手掌掴凌珂,又拽起她的领子压低声音:“凌姐姐,大恩不言谢。趁热打铁他才不会怀疑,两天后我带母亲来见你。”
“好。”
回到车上,连木槿依旧怒气未消的样子。连靖卓问她怎么就动手了。
连木槿便说凌珂居然跟自己说,她早就跟程瑞睡过了,你说气不气人。
“男欢女爱,人之常情。”连靖卓呵呵的笑着,抚摸着连木槿的头顶,他家小暖暖,自小喜欢漂亮的男孩子,是个小花痴啊!
连靖卓看了眼后视镜中自己白净英俊的脸。
回到家,连靖卓吩咐贵叔给程瑞安排住房,连木槿却当着他的面询问受伤的事。
程瑞说自己一路尾随跟着到了满洲,他住在一个混合着三教九流的小茶馆,每天都会到官邸转一圈,却没有看到连木槿,有一天他回去的时候便发现有人跟随,饶了一圈才回到小茶馆。
没想到晚上就遇到巡逻队,带头的却是在连府见过自己的沈幼薇,她一眼认出自己,在重重截杀中,他逃进了医院,而凌珂正在给一个官眷接生,他被藏到产床下面躲过一劫。
左肋骨和肩胛各中一枪,跳墙的时候又小腿骨折,手术后清醒已经是几天之后,被凌珂带回了她偶尔小住的公寓。
自己无法行动又担忧连木槿,便将身份同凌珂说了,希望她能帮自己打听,后来她一直说少夫人住在官邸养胎,没什么可担心的。
再后来,凌珂说有人在秘密搜查自己,便又藏了几日。
后来的事虽然都是商量好的言辞,事实上,凌珂在第一次见到连木槿的时候便含沙射影的提到副官亲兵什么的,连木槿立刻有所察觉,才会有约二夫人上医院的举动。
一来是为了方便和二夫人说话,二来也是和凌珂开门见山的提到程瑞,然后商定后续的计划。
连靖卓对此没有任何怀疑,更想不到,凌珂会帮连木槿冒险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