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将门之后从小习武的连淮,因为少年时代一起拜师的师兄被本部一郎踢断肋骨,继而被断骨戳破肺不治身亡,便没有通知家人去了海城比武。
待连靖卓得知消失时已被日报发布消息,约在第二日中午比武,也就是连木槿在火车上的时间。
连淮虽然年少拜师一身武艺,但这些年的经商生涯到底少了实战经验,比武失败。
比武虽败,却没有伤及性命。只是下午约见朋友,路上遇到几个扶桑浪人欺负华人,他上前理论被人一棒子敲在后脑勺致使头颅出血昏迷不醒,已经住进了公租界十字医院。
连淮在金陵有很高的声望,并当选了金陵商会的会长,开始将零散的生意收拢,注册公司,成为新型企业的董事长。
然而就在筹备期间,却出了这种大事,一时间令商界震惊,纷纷谴责声讨。
几个行凶的浪人已经关进了巡捕房,案件正在进一步审理中。
外面如何风声鼎沸,医院的病房里安安静静。连木槿已经两天两夜没有阖眼了,她盯着父亲苍白的脸,不敢眨一下眼睛。
房门推开,连靖卓走进来,手搭在连木槿的肩膀上,让她去休息一会儿。
连木槿摇摇头,疲倦的问母亲怎么样了?
“母亲已经醒过来了,方慧陪着她,正在来海城的路上。”
连木槿回头望着大哥,他脸色憔悴,嘴唇都裂开了。
“大哥,去国外治疗的事安排好了么?”
连靖卓沉重的摇摇头:“医生说,爹现在这个状况还在危险期,不能动。”
“大哥……”连木槿哽咽着,努力不让眼泪流下:“爹,会醒过来吧。”
连靖卓揉揉连木槿的头顶,双手揽着她的肩膀带进怀中,让她靠着自己,柔声安慰道:“别怕,不会有事的。”
兄妹俩相互安抚着,突然,连靖卓脸色一变,冲出门外喊了声‘医生’,连木槿看到父亲的手痉挛着,面部抽搐,嘴角淌出白沫子。
医生实施急救,连木槿只觉得天旋地转,扶着墙缓缓跪坐,恍惚间,似乎听到了孟怡君的急切的呼喊声。
连木槿悠然转醒,看到自己置身于整洁的病房中,孟怡君趴在自己身边睡着了,不远处沙发上,程瑞笔直的坐着,看到她动了,立刻起身走过来,哑着嗓子唤了声“少夫人。”
孟怡君蓦地惊醒,连忙抓起连木槿的手腕把脉,半响才松了口气:“还好,脉象平稳了。”
“我爹,怎么样了?”
程瑞沉默不语,孟怡君牵强的露出笑,安抚道:“伯父已经被督办接回家了,应该脱离了危险期。倒是你,别再想这想那的,好好关心一下自己的身体。”
“怎么会接回家了?不是要出国治疗?”连木槿着急的要坐起来,孟怡君赶紧按着她躺下,往身后塞了一个枕头让她靠着,这才抓着她的手放在肚子上,柔声说:
“表嫂,你这里,孕育着一个生命,你和表哥的小宝宝,你一定要平稳情绪,照顾好自己。”
连木槿怔怔的望着孟怡君,轻轻抚摸着平滑的肚皮,回味着她告诉自己的一件事。
——自己怀孕了!怀着和霍琛尧的孩子!
孟怡君对着连木槿点点头,继续说:“这几天你身心交瘁,胎气不稳,若过度大悲大喜情绪不稳,会有小产的危险。
表嫂,我帮你调制了安胎的丸药,只要过三个月的孕期,就能度过危险期了。”
连木槿用了十分钟时间,接纳了这个新生命的到来,她只要一想到孩子,内心就会无比的柔软。
她从不渴求孩子。可是,当自己真正的怀孕时,她又迫不及待的想要迎接孩子的出生,她想象着胎儿的性别,想象着他(她)的小模样,到底是像自己多一些,还是像霍琛尧多一些。
她让孟怡君暂时不要将自己怀孕的事电报霍琛尧,免得他在前线分心,也嘱咐她不要告知家里,如今父亲刚刚醒过来,她不想让母亲一边照顾父亲一边忧心自己。
孟怡君只能歉然的告诉连木槿,在得知她怀孕,自己第一时间告知了表哥。
几日后杨副官风尘仆仆的赶到医院,如今正是和晋军的恶战,后方又有日军撑腰,这一仗打得异常艰苦。
他替霍琛尧带来了一封信,还有他最宝贝的口琴。
霍琛尧在信中说,希望大哥的在天之灵可以帮他守护连木槿和他们的孩子。他说战事吃紧,但没有报纸上宣传的那么恶劣,让她放心养胎,自己很快就能回来团聚。
又安慰连木槿,他听说岳父已经脱离了危险,让妻子不要太过焦急,等养好了身体再去探望不迟,免得让岳母她们愈发担心。
最后,他写道:他从不怕死,唯独怕分离。所以,他一定会胜利,为他的妻子,孩子而战,给他们母子(女)一个太平的世界,安宁的家。
他希望,连木槿同自己一样坚强,给他们的孩子共同营造一个太平盛世。
连木槿的眼眸中盛满柔情,她将信轻轻的放在自己的胸口,告诉霍琛尧,她会坚强,会永远站在他的身边!
十天后,在连木槿的坚持下,孟怡君只好和程瑞晚上将她接到了别墅,而且寸步不离的守在连木槿身边,陪她用饭,陪她散步,连睡觉都要在她的房间。
连木槿很是无奈,让若晴伺候着,孟怡君说不放心,等过了危险期再说。
期间,吴绍南来探望连木槿,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此番见面,他却比上一次瘦了许多,鬓角生了华发,骤然老了几岁。
他言语不多,只是陪着连木槿用了一顿饭,嘱咐她好好休养,便又回了金陵。至此,连木槿才得知,新政府是在金陵成立,吴绍南着手筹备建设军校。
连木槿打电话去金陵,是方慧接的电话,说父亲正在恢复中,让她不要太担心了。
想要听听母亲的声音,可是几次都碰巧不在。
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一个月,孟怡君终于从她的房间搬回自己的卧室,开始处理一些公司的事。
这天晚上连木槿从睡梦中醒过来,出了一身汗。看了眼时间,已是凌晨五点了。
她不记得到底梦到了什么,却心慌的厉害,看书看不进去,只好披了件衣服,怕吵到若晴,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