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木槿两天没好好吃饭,自然是狼吞虎咽了一顿,当然,她必须赶在桐宫羽之前上楼。
和桐宫羽共处一室还行,却还要睡在一起,不是怕他会乱来,主要是自己睡的不踏实啊。
倘若身旁立着一寒光凛冽的七尺大刀,论谁都睡不好吧。
桐宫羽目送连木槿逃也似的跑上楼,听着她从里面闩门的声音,想着她此刻小孩子般扑倒在床上的样子,眉眼处竟染上了温暖的笑意。
夜雨破空而降,敲打着青瓦大有一副破土而入的急骤,风急雨骤之时,大有千军万马奔腾而过的气势。
连木槿的睡梦就这么被横扫而过,她睁开眼睛叹了口气。这雨怎么就发飙了似得下个没完,还越来越猛烈了。
挠挠头双膝盘坐起来,无比郁闷……猛然,她瞪大眼睛,那一盏灯烛将桐宫羽的影子拉倒了墙壁上,他却单手支头,另只手在桌上轻轻画着圈,似乎等待着什么人,或者什么事,阴影中的眼睛轻轻一眨,像是等得不耐烦了。
连木槿看了眼门闩,完好无损啊!
桐宫羽抬眼,只是说了句“醒了?”
连木槿‘嗯’了声走到他面前,看了时间,凌晨三点多,正是夜深之时,便双手托着下巴问:“这个时辰,外面狂风暴雨,你在等谁?同伙?敌人?”
闻言,桐宫羽看着连木槿清浅的一笑,想了想,这才回答:“一个……”
砰砰砰砰……急骤而猛烈的砸门声突然冲破了暴雨的声音,连木槿霍得站了起来,却见桐宫羽岿然不动。
她听到店家嘟嘟囔囔埋怨的声音,高声询问外面的人。
连木槿太好奇了,三更半夜从正门敲门要进来的人,大概不是那群没影子的敌人了。
她开门站到了走廊上观看。
店家已经开了门,只见一个人影扑进来,跌倒在地上,洒扫干净的地板上拖出两道混着血迹的泥水。至于来人,因带着一个宽檐斗笠,看不到容貌。
大堂内尽管燃着灯烛,店家还是拎着一盏煤油灯俯下身凑近了看。
和桐宫羽一样,那人拿出一颗珠子,店家依然如之前那般确认一番,点点头让伙计搀扶到椅子上。很快又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茶水,两块米饼。
待到那人取下斗笠,连木槿这才看到是个道姑打扮的人,不,确切的说,应该是个道姑吧,因为刚好坐下下方,她看不仔细。
连木槿转头看了眼桐宫羽,这家伙简直太有趣了。一个寺院,一个道观,真是让她一天之内都见识了。
再打量一下客栈,就好像只有他们这些人,处处透着古怪,也许是夜半的时候,烛光打造出一个半阴影的世界,氛围诡谲极了。
想来,这家客栈是个暗桩。不知道他们平日是否开张?连木槿想的出神了,人已经被伙计带上了二路,就从她面前走过。
原来是个小道姑啊!可能是腿受伤了,跛脚从她面前走过时缩着双肩,埋着脸,犹如惊弓之鸟,住进了他们隔壁的房间。
“桐宫羽,刚才那小道姑就是你要等的人吧!”连木槿站在桐宫羽面前问了句。
桐宫羽拿出一颗念珠,在指尖轻轻旋转弹到了连木槿怀中。
“二幺君走一趟,带她过来。”桐宫羽还是贾二幺的称呼,只是从他口中叫出‘二幺’两个字,总让人听得太过亲近了。
“我?友里呢?”连木槿发出疑问这才发觉吃饭的时候就没见友里,她原本以为在隔壁房子住着。
连木槿只能替友里去,其实,她现在真心蛮好奇。刚巧伙计将一叠半新不旧的衣服拿上来,连木槿要了过去,替他送进去了。
小道姑开了门见到陌生男子立刻警惕的问道:“你是谁”
连木槿有心逗逗她,径直推开门走了进去,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看了眼手中的衣服,大概是套男式的长褂。
看着小道姑戒备的眼神站杵在门口,一张小脸苍白如纸,面颊上还有一道划痕。就像逃难出来的。对方如此惨兮兮的模样,连木槿也不好再逗趣了,便拿出那颗珠子放在桌上:“换好衣服到隔壁房间。”
小道姑拿过珠子一看,立刻红着眼睛扑上前,差点要扯上连木槿的袖子了,泪水汹涌而出,哽咽道:“施主是,慈航净院来的?”
那哭声犹如宣泄般,好像越过多少艰难险阻就是为了此刻。
“你,遭遇了什么?”
小道姑用袖子擦着眼泪一边哭一边说了大概始末。
“你是说,慈云观被血洗?”连木槿震惊的问道,她虽没听说这座道观,但能猜到和桐宫羽有关。按道理,桐宫羽下步要去的就是慈云观。
慈航净院的宇航大师,慈云观的念慈师太。如果桐宫羽要去找念慈师太,为何又说在等人,而恰恰说明他等到就是这小道姑。难道是桐宫羽派友里去杀人放火?
连木槿想着事情始末,小道姑也讲完了。原来是念慈师太托付了重要的事,让她从暗道里跑出来的。
伤,并不是追杀弄的,是她不敢走管道,竟走些崎岖山路摔伤了。
桐宫羽听着连木槿说了慈云观的事,眼神中似有那么些冰凌闪过,再无其他。
“桐宫羽,你为何要这么做?我以为你有你外祖父的信物,就像去见了宇航大师一样能得到想要的东西,为何要赶尽杀绝。慈云观三十条人命,那些迫于生计上山出家的女孩子有什么错?”
连木槿问出这些话的时候,居然感觉到一股深深地悲怆感,这是她以前从没有过的东西。她从未关心过不相干的人的生死。
还是这具身体留下的善良么?连木槿自己问出口,不等桐宫羽回答,自己先纠结上了。
桐宫羽神色平静,唇角挂着冷冷的嘲讽:“二幺君以为,是我多此一举?”
难道不是?
这时小道姑敲门进来了。连木槿想要避开,却被桐宫羽拦着,让她一起坐下。
之前的事不需要小道姑再叙述了,她将带进来的东西呈到了桌上。
类似于风水罗盘形状的东西,还有一把呈十字形的匕首,刀刃比普通匕首的要厚,且两面都是锯齿形,光看着就是一把狰狞的武器。
桐宫羽握着匕首,细细的摩挲,从怀中掏出一块铜币大小的铁器,在凹进去的花纹上嵌进去,只听铮的一声,匕首上窜出小一号的匕首,花纹一模一样。
莫非这把才是重要的,就像连木槿所想,小道姑发出一声惊呼,桐宫羽双手拿起匕首,从罗盘的正中心缓缓戳进去,一点一点的深入,直到穿透,等十字形刚好触到罗盘时左右各有章法的旋转,再抽出匕首时,那罗盘就像变形金刚开始变身,随着咔嚓咔嚓响,内盘转动,中心空洞的地方呈出天池。渐渐地,铜制镜面上出现了许多佛经字符,直到出现一道红线,变身完成了。
这,这不就是个风水罗盘吗?
连木槿在前世的时候就见过这东西,外形特别像,就不知道乾坤如何。
“怎么看起来咱们是要去盗墓!”
“不是盗墓。”桐宫羽目光停留在罗盘上,唇角好看的挑起来,眼睛弯弯的做了个优美的弧度,声音轻轻地,又充满磁性的说:“去寻宝。”
连木槿下意识的看向小道姑,却看到了她眼底的一抹亮光。
这下,有趣了!连木槿细细想来,自己前世见过大风大浪,今生又有了大哥气质如玉,楚寒貌比潘安如月华光,霍琛尧邪魅霸气这等美男子,见了桐宫羽这张脸都要被吸引,尤其他带着钩子挠人心的声音都要被迷惑一下,这小道姑也忒淡然了吧。
从始至终,她表现的一直是惊魂甫定,悲伤难过,警惕胆怯,却唯独没有惊艳。
一般来说,尤其小道姑这样从小养在观中,没见过几个男子,再加上正是怀春年纪,乍然见到这么个比女人都美的人男子,不应该多看几眼么?
然后,连木槿脑海中自动浮现一句鄙视:连木槿,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垂涎美色?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你下午休息,明日一同出发。”桐宫羽的声音将连木槿的思绪拉回来,她立刻主动的送小道姑出去。
送到门口,连木槿故意轻佻的将她堵在门框上,小道姑吓得嗫嗫嚅嚅,都不敢瞧着她。
“小妹妹,你今年多大了?”
“贫道,贫道刚满十七。”
“十七啊,你这小身板怎么看都都不像是个大姑娘,小爷还当你不过十四五。”说着拍了拍小道姑的肩膀温和的说:“放心好了,既然念慈师太不再了,小爷我罩着你!好好吃饭,尽快胖起来,太瘦了,爷不喜欢。”
小道姑吓得瑟瑟发抖,等连木槿一走立刻关上门。一回到房间,桐宫羽冷冷看着她:“你这风月场的本事,还真不分男女!”
连木槿干笑两声,指了指隔壁,凑到桐宫羽面前在他耳边低声解释:“我这不是帮你探探真假。”
“二幺君怀疑什么?”桐宫羽望着面前的罗盘匕首疑惑的问。
“就是觉得有点怪,好像太刻意了。她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道姑,对着你这么个大美人居然还能淡然……”
“二幺君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色眯眯的?”桐宫羽鄙夷的说。虽然连木槿举止轻浮中七分在做戏,但她对美男、美女或者美好的东西露出的欣喜不假。
桐宫羽兀自抚上自己的面颊,他是不是第一次因为这张脸生的好看而庆幸。
“啧,话可不能这么说,好歹我想什么做什么光明磊落,那种眼里藏着事的人才是豺狼虎豹更可怕!”连木槿趁机讥讽了回去。
桐宫羽眼尾一挑不言而喻:你若光明磊落……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