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嬷嬷投入大牢,总是比当即杀了的要强,霍大帅此举,还是给了大夫人一个面子。
一顿早饭,大家都吃得心思迥异。霍大帅将儿子叫去了书房,连木槿不用猜也能想到,霍琛尧在金陵一战再次出名,他这是要大张旗鼓,从一个人们眼中不管军政的二世祖回归霍家军了。
二夫人留下连木槿,拿出一支祖母绿的镶金镯子戴到她手腕,拍着她的手柔声道:“听说,这是霍家祖上传下来的御赐之物。十七年前,当我再次踏入霍家,阎玲便将这镯子戴到我手腕,她希望我能帮她打理霍府,让战场上的男人无后顾之忧。”
连木槿倒没想到大夫人会这么大度,从二夫人的态度显而易见,大夫人对她是真诚的好。一个女人能做到这一步,还真是爱惨了霍霆震。
二夫人继续说:“大夫人她心不坏,只是晨曦那孩子孩没了后受了刺激,又被有心人挑拨,才会对尧儿耿耿于怀……孩子,让你跟着受委屈了。”
连木槿摇摇头,轻声说:“娘,对不起,我这性子野惯了,初来乍到,给你惹麻烦了。”
二夫人脸上的笑有些揶揄的味道:“也只有你这性子才能管得住那个小魔头!阿堇,你不用太拘束,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行得正就不怕影子歪。
大夫人那里不用怕,还有我呢!你们小两口能和和美美的,别的都不是事儿。”
这一席话说的连木槿心情豁然开朗,忽然起身抱了抱二夫人,恬然而笑:“娘,谢谢您!”
二夫人自己没有女儿,又是留过洋的新派,这半生被笼在霍府只能当个内宅妇人,对儿女们的自由和理想格外的尊重。
从一见连木槿她就欢喜。那些个传言她不在话,是因为自己也曾陷入过那种铺天盖地的谣言中,因为霍霆震的信任,才让她鼓起了勇气。
而她更相信自己儿子的眼光。连木槿,不但没有人们口中那般不齿,说不定还有别人看不到的闪光点呢!从今早她说出维护儿子那些话后,她这个婆婆越来越喜欢儿媳妇了。
她拉着连木槿又唠了些家常,并将云灵儿的另一个身份告诉她,算是间接的替儿子开脱,并不是风流成性才会从阎四少手中抢人,对云灵儿更多的是报恩照顾,而非男女之情。
报恩?非要娶回家上了就是照顾?如果云灵儿相貌丑陋还会成为姨娘?连木槿默默的想着,她这个婆婆的意思,是不是要自己多担待着?
“娘,我明白的。您放心,我不是嫉妒心强容不下人,就是脾气有些冲,以后我会小心。”连木槿淡淡的回答。前提是云灵儿不要来惹自己。
一直到连木槿离开,二夫人总觉得哪里不对。连木槿是不是会错她的意思了?遂问身边的丫头纤云:“你说少夫人刚才说的是气话么?”
纤云直话直说:“夫人,我觉得不像是气话。少夫人眼神纯净,看起来比二小姐还要年少的样子,大概是听岔了夫人的意思。”
二夫人吸了口气忧心忡忡:“这么说,这丫头心里并不喜欢尧儿啊!”
纤云掩唇轻笑:“我的好夫人,少夫人与少爷相处了才几日,她年纪又小,大概还不太懂的那些情情爱爱的。等过些日子,只要我们的二少用点心,少夫人一定会上心的。”
二夫人长叹了口气:“尧儿这些年很辛苦,我真希望他能有个可以并肩而立,帮他分担的妻子。”
霍琛尧从书房出来看到小西楼的珊瑚跪在院子里。她一见到霍琛尧立刻哭着上前:“二少爷,您去劝劝云夫人吧,她到现在不吃不喝,就一直哭。”
“怎么回事?”
霍琛尧居高临下盯着珊瑚,冷声问道。
“昨夜云夫人高烧不退,我到梧桐苑被李嬷嬷拦着不让进,奴婢没法子只能求到大夫人那里……呜呜……奴婢只是听云夫人一直喊着二少爷的名字昏迷不醒乱了方寸。
云夫人今早听到曹嬷嬷冲撞了二少爷的事,一直哭着说是因为她才生出这些事,二少爷,您就怪我……”
“这么说,是你瞒着你家夫人找了大夫人?”霍琛尧打断珊瑚的话。
珊瑚被霍琛尧意味不明的笑吓得瑟缩,垂着头,万念俱灰:“是的。是奴婢自作主张。”
“来人——都传话下去,以后擅闯梧桐苑,冲撞少夫人的奴才,重责五十军棍!”
两名亲兵立刻上前拉着珊瑚往南跨院去了。管家成伯召集了府里的一干婆子丫头们训话,就在南跨院外面。
每一棍下去,传来珊瑚疼痛难忍的嘶喊声。
连木槿刚跨进梧桐苑的月门,便听到了惨叫声。远远的还能听到重物落下的声音。
小蝶因为昨晚挨打肿了半张脸在院子里待着,一见连木槿赶忙上前,压低声音说:“小姐,我听黛眉说,小西楼的大丫头珊瑚被军棍处置。还听说二少发话了,以后擅闯梧桐苑,或者故意冲撞小姐您的,一律军棍处置!”
军棍?也就是说,行刑的是军人。她听杨副官说,府内南跨院住着霍府的亲兵。
好端端的,怎么将心爱女人的丫头给重罚了。这一顿军棍下去,就是个结实的男人不死也残了。
也许是原身连木槿的善良作祟,也许是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太刺耳了,连木槿坐不住,唤了霍府里的丫头黛眉带去了南跨院。
南跨院离梧桐苑只隔着十步之遥,管家正在训话,一见到少夫人,立即呼啦跪了一地行礼。
管家成伯上前鞠着笑:“少夫人,您可是有什么话要吩咐?”
连木槿微微一笑,她知道管家霍成少年时便跟着霍大帅,忠心耿耿孑然一身,很得霍大帅器重,霍二也是颇为敬重。
因此,她很是客气的缓声道:“成伯客气了。我初来乍到不懂霍府的规矩,还要劳烦您多多指点。”
成伯惊讶于少夫人对他的客气,心里已经有了好感。但霍二少的警令刚下来,他还没摸透这少夫人的脾性,立刻拱手道:“少夫人太客气了!真是折煞老奴了。”
连木槿却脸色一正,单手虚扶了把成伯说:“霍府有霍府的规矩,但我也有我的规矩。成伯是霍府的大管家,见了我无需行礼,更不用自称‘老奴’。还有他们,各司其职本分行事就好,以后见了我不用行跪礼……”微微停顿,有些不好意思的又说:
“关于我的传言也是半真半实。我呢,的确喜欢用鞭子。遇到事,更喜欢用直接暴力的手段解决。咳咳——成伯,您继续。”
连府的下人们见了她基本上绕道走,她还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前发言呢!说过后直接进了南跨院,留下成伯和一干人目瞪口呆。南跨院不是不许女眷出入么?少夫人怎么没被暗哨拦着?
刚刚还觉得少夫人面善好说话呢!得,人家直接承认了,喜欢用暴力的手段……跪着的下人们一个个又是惊惧又后怕。
珊瑚那丫头,估计活不成了。
南跨院很大一个院子,摆放着木桩、单杠、沙袋等一些武术器械,一直向东延伸。一幢坐北朝南新式砖木房,旁边一溜的小平房。
西墙跟的空地上行刑的士兵没有因为连木槿的到来而停下。一旁监督的青年军官立刻迎上来,敬了军礼。
连木槿目光询问,黛眉连忙介绍:“梁副官。”
连木槿越过梁副官,看着长条凳上的丫头已经鲜血淋淋,声音弱了下去,只能听到一声疼痛难捱的闷哼。她听到说话的声音,抬眼看着连木槿,脸上一片死寂。
“梁副官,让你的人住手吧。”连木槿不忍再看。她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就知道,这些丫头下人们不过是主子手中的工具,主子吩咐的事,他们能拒绝么?
梁副官喊停,又禀报连木槿,还有二十军棍。
“怎么突然就重罚了?你们二少呢?”
梁副官不敢盯着连木槿看,只偷偷瞄了一眼就汇报。心里嘀咕着,幸亏杨副官叮嘱过,见少夫人如见二少,决不能怠慢了。
连木槿听明白了。感情是云灵儿听了风声早早的让这丫头顶罪来了。真是一朵令人呕心的白莲花。从她跑到自己的婚礼开始,她们这梁子就结下了。
她让黛眉喊了管家进来,吩咐他安排下去让珊瑚好好养伤。又让梁副官找些金疮药。
回去的路上,连木槿悠闲的逛着。
听说霍府修建于明末,换了几个王爷后迎来了霍家人。他们保留了原来古色古香的布置,只是扩展了几处园子修了两幢小洋楼。
梧桐苑外围青砖路两侧种满了梧桐,这个季节的午前阳光婆娑,信步而走,令人心情愉悦。
兴起而至,连木槿随意问了句:“你和若晴原本在哪个院子。”
“回少夫人,奴婢与若晴原本就在梧桐苑当值。”
闻言,连木槿侧头打量着黛眉,别说这名字,还真是个小家碧玉的女孩儿。据她所知,梧桐苑原本就是霍琛尧的居所,是除了主院最大最精致的一个院子。
这么说,她和若晴应该是霍琛尧的通房了?虽然连府没有通房丫头,但这个时代的富贵人家子弟都有,这点,她还是知道的。
连木槿忽然觉得霍琛尧的通房丫头在自己身边伺候,总让她有些不舒服。又不能指使出去,免得霍琛尧以为自己吃醋。
要不,跟二夫人说说,提了她们作姨娘。说不定霍琛尧一高兴,就答应放了阿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