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接了圣旨,但范建并不赞同李承安想要立即去监察院看看的想法,他希望李承安把伤养好之后,再去监察院看看就行了。
李承安是觉得圣旨都已经接了,不去倒显得他有些矫情了。
“你再等等,科举这件事结束了,我陪你一块去。”范闲是不放心李承安一个人去龙潭虎穴的,若不是他是春闱的主考官,范闲都不一定会到场。
甚至今天他要出发去考场的时候,范闲都不太能放心李承安一个人待在范府,即使范建跟他再三保证一定会看着李承安,不会让他出门的。范闲还是放心不下来,特意去监察院将费介给请了过来,再三叮嘱费介一定帮忙看好李承安。
“师父,你可一定帮我看好了。可不能再让承安受伤。”
“知道了,知道了,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啰嗦啊?”费介不耐烦地说道。费介对李承安没什么意见,但他就是烦范闲这个磨蹭劲。
“那可是我媳妇,磕着碰着哪我都心疼啊。”范闲直接给费介扔下了一颗炸弹,然后就又跑进屋里了,去到李承安身边。
费介被这一颗炸弹直接给炸懵了,楞在原地,不可置信地问道:“媳妇,什么媳妇?”
范闲根本顾不上他,只顾着要叮嘱李承安不要出门,在家养伤,监察院的事情等科举这件事了结他再陪他去。
费介得不到回应,将目光转向一旁还在悠闲喝茶的范建,跑过去,拉住范建的袖子,低声问道:“范闲说的媳妇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范建不耐烦地将袖子从费介手中抽了出来,什么意思,字面上的意思。范闲这个臭小子,他都说了,会照看好逸儿的。范闲还特地将费介给请了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分明就是不相信他嘛。真是太不像话了,范建气得将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
费介根本没有察觉到范建的小心思,他坐了下来,指了指屋子里面,迟疑地问道:“你是说范闲说的媳妇就是?”
范建根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默默地转过了身子。他对范逸有愧,所以范逸想要跟范闲在一起,他也没有资格去阻止他们。但这并不代表范建就彻底认同范闲跟范逸的事情。
范建回避的态度却让费介大吃一惊,他真的没想到,范闲竟然跟那个小孩,竟然在一起了。他还记得范闲被派遣出使北齐时,他还见过那个孩子,那时候他就觉得范闲跟那个孩子关系有些亲密,当时他只觉得范闲与那孩子有缘,成了朋友。
他绝对没想到范闲竟然存了这种心思,费介瞬间拍案而起,抑制不住自己音量说道:“范建,他们两个这样,你就不管管。他们怎么能在一起呢?”
范闲正叮嘱李承安呢,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怒吼。听清是费介,范闲才反应过来,他刚才好像一不小心就把他跟承安的关系说了出来。这段时间,为了追查刺客和跟进科举的事情,范闲根本没有睡个好觉。就那些短暂的睡眠时间,还是李承安硬逼着范闲喝安神茶才让他安心睡着的。
李承安第二次被箭穿透胸膛给了范闲很大的刺激。当时范闲没能陪在李承安身边,事后又没能及时赶到李承安身边带来的极大的愧疚感,让范闲真恨不得将李承安变小了,时时刻刻带在自己身边。
门外两个人的声音低了下去,但感觉听起来两个人好像吵起来了。
范闲让李承安安心休息,就走了出去。一出门就看见,费介像是要往屋里来的意思,范建拽着他的袖子,不许他过来。
“父亲,师父,”看到范闲出来,费介一甩袖,坐了回去,范建见状,也坐了回去。
“师父,那件事等我回来,我再跟你说吧。”对上费介的冷面,范闲好声好气地说道,“承安身上有伤,师父千万帮我照顾好他。”
“知道了。”费介硬邦邦地说道,他还不至于去欺负一个小辈。费介此时的心情大概就像是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还要求老娘要去照顾生病的媳妇那样不自在。
“父亲,我走了。”范闲又转过来跟范建说道。
“承安,我走了,你睡一觉,我就回来了。”范闲提高音量说道。费介一看他这磨蹭的样子,忍不住冷哼一声。
范建见不惯范闲这样,但也没表现出来。范闲一走,费介就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问,“这两孩子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就是这么一回事。”范建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费介见他这样就来气,想发火,又想起范闲走前的叮嘱,又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两孩子这样,你就不打算管管吗?”
范建瞟了费介一眼,没有说话。费介这话就是往他心上扎刀,他管,他哪有那个脸去管。
费介看他不说话,难得明白了范建的为难之处。也是,一个是有所亏欠的亲子,一个是恩人的儿子,哪个范建都插不了手。但费介的想法跟范建不一样,范闲对他来说不只是叶轻眉的儿子,也是他的徒弟。他自然希望范闲未来的路能更顺一些,也不希望他去走那条世人眼中的歧路。
至于李承安,费介对他的感情也很淡薄。他跟陈萍萍不一样,他没有那么多心思,对李承安的印象也只停留在,这个孩子命不好。再多就没有了。更何况,他这辈子见过的苦命的人多了,对李承安的感情就更淡了。
费介有心想要劝范闲跟李承安分开,但他也没想着去为难一个小辈。他决定等范闲回来,再好好跟他说说。这条路太难走了。
费介想了想,才跟范建说道:“你也帮我劝劝他们,你忘了当年那件事吗?”
范建听到费介这话,才又抬头看了他一眼,费介说的是陈萍萍跟庆帝的事情。那件事没有人比范建体会更深了。因为只有他是跟陈萍萍、与庆帝自小一起长大的,现在的老靖王、费介甚至叶轻眉都是后来才慢慢掺和进这段人生的。
“费老说的是什么事?”一个清亮的声音从他们后面传来,费介跟范建同时回头看,李承安一只手撑着门板,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他们。
李承安原是觉得范建跟费介都属于长辈,让他们守在自己一个小辈门口,这样不好,便想着出来让他们进屋来喝茶也好,或是自己也应该出来陪着两位长辈。
他的伤已经结疤,行动小心点就不会对伤口有什么损伤,于是也就自己出来了。
费介刚才提高声音说的话,他也听到了,范闲当时安慰他,让他不要多想,他会把一切都摆平的。
李承安倒没有想那么多,他主要是觉得这件事是他跟范闲共同的事情,所以他也没打算让范闲一个人去面对费介。当然李承安也没想着独自去面对费介,这是两个人的事情。
但听费介的意思,他是要父亲也跟着一块劝他跟范闲分开。还有当年的事情,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年发生了什么事,还能有什么事。当年庆帝与陈萍萍两心相许,陈萍萍当年拼死将庆帝救了回来,那段时间几乎是他们两个最美好的时间。
他们这些跟着的人,当时也是认同两人的感情的。只是庆帝身体好了之后,事情就开始变了。
庆帝登上了帝位,与陈萍萍的关系也就慢慢淡了,后来陈萍萍的腿受了伤,两人的关系又缓和下来了。但没过多久,叶轻眉有了庆帝的孩子,再之后,叶轻眉死在了太平别院。
两人的关系也彻底冷了下来,他们都看在眼里,陈萍萍这些年不好过。
其实在叶轻眉看来,庆帝跟陈萍萍最大的矛盾那就是身份地位上的不平等。这才是导致两人感情破裂的根本原因。八壹中文網
庆帝跟陈萍萍之间的感情肯定不是一朝一夕突然出现的,而是那些年他们一同走过的岁月。
而他们的感情为什么能发芽长大呢?因为在一段时间,庆帝受伤了,几乎是瘫痪了。在那段时间,庆帝跟陈萍萍在一定程度上达到地位上的平等,所以那段时间,他们就走在了一起。
但庆帝恢复了,他重新恢复了天家贵胄的身份,而陈萍萍的身份,好像在一瞬间又变成了那个陈五常一样。
在叶轻眉看来,庆帝自持身份,这就注定了两人爱情的悲剧。因为陈萍萍看着把自己放到了尘埃里,但他内里却有着自己的骄傲。
所以叶轻眉一直觉得他们两个最后肯定走不到一起,不过叶轻眉没想那么多,她觉得两个人谈个恋爱,不和,她再带着陈萍萍开溜就行。
叶轻眉看得清陈萍萍跟庆帝两人之间真正的矛盾,但范建跟费介看不清。他们只是很单纯地以为,两个男子在一起是没有好结果的,将来肯定会分开的。所以倒不如他们现在就把两人分开,然后让两个人各自回到各自的正道上。
李承安见他们二人不开口,知道他们是不会说的,也就没再追究,躬身邀请两人入内喝茶。
叶轻眉对陈萍萍跟庆帝的关系的评价就是谈恋爱,不和就散,只是她没想到她走得太早,成了陈萍萍的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