株三皇子的九族还是株范逸的九族,这个问题还用说嘛?陛下怎么说也不可能把自己株进去吧。但看看坐在主位上冷眼看着他的司南伯,还有站在三皇子身边的小范诗仙,侯公公默默擦去额头处的汗水,不敢说话。
“侯公公,怎么不说话了?”李承安一边敲着椅背,一边说道。
“这,老奴,这三皇子早就已经,要株自然是,”侯公公本来想说三皇子在明面上已经死了,但听到范闲冷哼一声,立刻就止住了话头。后面的话也因为范建突然将茶杯重重放在桌面而停了下来。侯公公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
“逸儿,这道旨意你不用接,我进宫去找陛下谈谈。”范建站了起来,将放在桌上的两卷绢帛直接团了团,打算进宫去问庆帝是什么意思,“侯公公,陪我老夫进宫一趟吧。”
“大人,圣旨已下,陛下不可能会朝令夕改的。”侯公公与范建也算相识多年,多少有点情面在,他在庆帝呆的时日久,自然明白庆帝的心思不会轻易更改,忍不住开口劝劝范建,免得让他触怒龙颜。
“依老奴看,三殿下毕竟是皇子身份,陛下有心召殿下回宫,就必定会照顾好殿下的。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监察院那边太过凶险,殿下还是莫要去那处了。”
侯公公并不知道李承安的真实身份,他以为李承安只是假冒范逸身份,不想回宫,不过是因为怨恨当初陛下不顾其安危,派他出使北齐一事。
但如今李承安已然安全回京,何必强梗着心头一口气,不向庆帝低头。要知道陛下不仅是三皇子的父亲,也是南庆的君主。他愿意放李承安这样在宫中生活一段时间已经算是不错了。
侯公公很明显是站在李承安这边考虑的,在他看来,皇宫是李承安的家,庆帝是李承安的父亲,回宫不过是回家。而监察院虽是国之重地,但对于李承安这个从未参与政事的人,不过是烫手山芋了。
再加上侯公公受到这个时代的局限,庆帝是南庆的君主,他的命令李承安自然要接受,且父为子纲,就算庆帝做错了事情,可他终究是李承安的父亲,李承安退一步又如何。
可侯公公不明白,就算庆帝真的是李承安的父亲,他不顾李承安的身体状况,强派李承安出去时,他就已经没有把李承安当做自己的孩子看了。那李承安又何必再将庆帝当做自己的父亲呢。
李承安明白侯公公的好意,只是皇宫于他来说,不过是一个囚笼罢了。若真要选的话,李承安宁可去那个波澜迭起的监察院任风雨侵袭,也不愿意回到那个囚笼里,了却残生。
“侯公公,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逸儿乃是老夫之子,就算会触怒龙颜,老夫也要为他去争一争。”范建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当年偷梁换柱,他没有办法,忍见亲儿在宫中无依无靠,因为他保全范家,他没有办法。
可他也是个父亲啊,他怎么忍心再让自己的儿子去经历风霜。逸儿,父亲想将你护在羽翼下,不被风雨侵袭。
侯公公不知道范建为什么对三皇子这么维护,只是他劝也劝过了,范建不听,他也没有办法。两个人提步往外头走去。
“父亲,”李承安突然开口叫住了范建。范建惊喜地回过头来,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范逸叫他父亲,即使是比较疏远的父亲,范建也觉得很好了。
“逸儿,怎么了?”范建赶紧问道。一旁的侯公公怎么看都觉得不太对劲,为什么三皇子跟司南伯表现得他们好像是一对亲父子一样。
范闲像是反应过来一样,猛地回头看着李承安,走向前像是要阻止李承安说话。李承安却也抬起手,握住了他的手,抬头冲他笑了笑。范闲一下就没话说了,罢了,都随他吧,反正他会保护好承安的。
“父亲,将圣旨给我吧。”李承安抬起另一支手,范闲看到他微皱起的眉头,知道是伤口的缘故,便将他两只手都按了回去,又帮忙从范建的手中将圣旨抽了出来。
范建被范闲突然的抢夺给吓了一跳,想问他要做什么。
但李承安从范闲手中接过圣旨,看了一眼里面的内容,将一份递了回去。然后拿着另一份圣旨,对侯公公说道:“侯公公,这份圣旨,范逸接了。只是烦请侯公公回禀圣上,范逸接了这一份圣旨,日后这世上就只有范逸,再无三皇子了。”
“殿下,”侯公公见李承安接过圣旨,以为李承安想通了,就要展开笑容的时候,就听到李承安的话,三皇子这是要与陛下断绝父子关系的意思。从今以后,世上再无李承安,只有范府范逸。
侯公公冷汗淋漓,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三皇子性子这么倔,竟然要直接跟陛下断绝父子关系。
“侯公公,可听清楚我的话了?”李承安问道。
侯公公心里暗暗叫苦,无奈地说道:“老奴听清楚了,只是殿下,”
“既然听清楚了,那侯公公可千万不要说错了,世上再无三皇子了,这句话一个字都不要落回禀给陛下。”李承安直接打断了侯公公的话,又重复了刚才那句话。
“老奴知道了。”侯公公见李承安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也只好回去了。
“逸儿,”刚才李承安说话的时候,范建有心阻止,但范闲却拦住了他,直到范逸刚才重复了一遍那句话,范建才明白过来李承安想要做什么。
侯公公将小侯公公留了下来,说是三皇子身边还是要留伺候习惯的人才好。李承安没有拒绝,侯春木自幼就跟在他身边,感情不比其他人。
而侯公公战战兢兢地将另一份圣旨带了回去。庆帝正坐在榻上翻阅奏折。见他回来,随口问道:“他接了哪份圣旨啊?”
“回陛下,三皇子接了担任监察院院长那份圣旨。”侯公公将另一份圣旨呈到庆帝面前。
庆帝将那份圣旨展开一看,果然李承安并没有打算回宫来。
“这倒是他的性子。他没说什么?”庆帝本就是随口一问,但侯公公的脸立刻就变得很纠结。
“说。”
侯公公立刻跪伏在地上,连忙说道:“三皇子还让我回禀陛下,他接了那份圣旨,那这世上就没有三皇子,只有范逸了。”
侯公公说完之后,就一动也不动地跪在地上,他真不敢想象陛下听到这些话会有什么反应。
“世上再无三皇子啊,再无三皇子。哈哈哈哈。”谁知道,庆帝不怒反笑,而听到庆帝发出的笑声的侯公公更是噤若寒蝉,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就怕被庆帝注意到。
庆帝挥了挥手,让侯公公起来,一边站着就行。
不是世上再无李承安,而是世上再无三皇子,李承安这是在跟自己玩文字游戏。李承安是想要把范闲摘出来。真是有趣。既如此,那就遂了他的愿吧。
“当时范闲也在那吗?他是什么反应?”庆帝又像是想到什么,随口问道。
“小范大人跟司南伯都在那里,他们都没什么特殊的反应。”侯公公回想当时的情况,赶紧说道。
“没有阻止吗?”庆帝又问道。此事事关范闲的前途,他就不关心吗?
“那时候司南伯有心劝阻,但小范大人却阻止了他。”侯公公将当时的场景描述给庆帝听,犹豫了一会,狠了狠心,向庆帝下跪,说道:“陛下,三殿下只是小孩子心性,并不是有意的。”
侯公公服侍庆帝多年,李承安也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侯公公还是忍不住替他在庆帝面前说句话的。
庆帝扫了跪在地上的侯公公一眼,不做任何的评价,过一会才让他站了起来。
“去通知一下礼部,封陵吧。”庆帝轻飘飘地说道。侯公公只迟疑了一会,就应了声是。
“你说什么?”二皇子听到谢必安的话,直接坐了起来。“父皇让礼部的人把小安的陵寝给封了。”
“是的,殿下,礼部那边已经选好日期了。后日封陵。”谢必安说道。当初虽然为三皇子办了丧事,但当时太子跟二皇子都上奏说,三皇子的尸首尚未找到,等找到尸首再行封陵一事。
太子跟二皇子其实都想过,等将来李承乾继承皇位了,朝局稳定了,李承安若是想要恢复皇子身份,那就恢复。所以虽然李承安的陵寝已经建好了,但却一直没有封陵。
没有封陵一切就还有变数。而封了陵就不一样了。封了陵,无论李承安死没死,在史册上南庆三皇子都是死了,没有反悔的机会。
庆帝一直没有封陵,而且李承安也已经回到京都了。李承乾跟李承泽都认为再过不久,李承安就会恢复三皇子的身份。
父皇这是堵死了小安的后路。到底是什么让父皇突然改变了主意。李承泽皱起了眉头。
“换衣服,我进宫一趟。”李承泽着急忙慌地进了宫。
正好在庆帝的寝宫门口遇上了太子,他被拦在宫殿门外,侯公公正跟他说着什么。一抬头,侯公公也看见了他。
等到他走了过去,侯公公问道:“二殿下也是为着封陵一事来寻陛下的?”
李承泽点了点头,侯公公便告诉他,“那二殿下也请回吧。陛下心意已决,封陵一事已成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