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过来做什么?莫不是是过来给我送休书的?”柳如玉看着范思辙走出了院子,转头笑着跟范建说道。
“你,”范建被柳如玉的话给刺激到。范建并不是那种听不进别人劝告的人,老夫人跟柳如玉今天说的话他都听进去了。他今天来这里,也是听了老夫人的劝,要来与柳如玉和解。
只是没想到往常对他百依百顺的柳如玉今天却像一只刺猬一样,扎得人手疼。也是在此刻,范建才意识到,他的妻子是真的对他产生了不满。
范建不是不知道柳如玉的性子并不是那么柔和,也就在自己面前,柳如玉会像性格温顺的绵羊一样顺服他。这样下来,久而久之,范建都快忘了,当年这位柳家小姐为了嫁给他,可是使尽了浑身解数,扛着父母的重压嫁给他做继室。
他还记得当时柳如玉只见过他一面,第二天就放话说要嫁给自己,逼着她父亲前来提亲。当时柳家的家主气得要打死柳如玉。那时的范建连户部侍郎都不是,虽然与当今圣上有些交情,空有一个爵位,而且柳如玉嫁过去就是给人家当后娘。
真要这样做,人家该以为他们柳家的姑娘嫁不出去,或是以为她们柳家为了交好司南伯,讨好圣上,竟然将自己的嫡亲女儿嫁出去当人家继室。柳如玉的母亲眼睛都快哭瞎了,就是拦不住柳如玉。
而当时范建为什么会娶柳如玉呢?一是范家需要一个主母,范若若需要一个母亲,不过那时候范建并没有将柳如玉划入自己妻子的人选;
二是陈萍萍跟庆帝听说柳如玉的事迹之后,就开始鼓动范建将柳如玉娶了,因为柳如玉这样的性格其实挺适合范家,她有自己的小心思,但她又不会隐藏。范建也不用担心娶的妻子对范若若不好。之后就是范建在陈萍萍跟庆帝的连番轰炸下,去见了柳如玉一面。
那一天柳如玉穿着一身红衣,站在楼台上,看到他过来,立刻跟他兴奋地挥了挥手。楼台上那个兴奋地跳动的身影就这样映在他的心底。
可是为什么那样活泼明艳的少女在嫁于他之后,慢慢被磨成毫无光芒的沙砾。
直到他娘今日跟他说的一番话,范建才明白,是自己错了,当初他因为柳如玉爱他而娶了她是错的。因为柳如玉爱他,所以她也会希望能得到他的爱。可是自己却无法全心全意地爱柳如玉。而不能得到回应的爱注定如同那失去水分的花朵一样慢慢枯萎。
“我过来不是想送休书的。我是想来跟你说说话。”范建一边斟酌着用词,一边观察着柳如玉的神色。
“说说话?是啊,我们好久没有坐下来说说话了。”柳如玉有些怅然若失,她的语气没有一丝丝控诉,但范建却从心底深处生出几分心虚。是啊,他们好久没有坐下来一起说说话了。
“你想说什么?”柳如玉问道。
“今天范思辙的事情,并不是因为我偏心,而是因为他太不像话了。”
范建说的第一句话就直接又戳柳如玉的心肺管子了。
“辙儿做错事情,你就不能好好跟他说,说清楚他错在哪里。你动不动就罚他跪,罚他关禁闭。你从来就不肯好好坐下来跟他说说话。你说你没有偏心,那我问你,如果今天做错事情的是范闲或是范逸,你会这样一言不合直接关他们禁闭吗?”
“你不要这么激动。”范建伸出手要去拍拍柳如玉的肩膀,柳如玉直接把他的手甩开了。
范建没有办法,他也想了想柳如玉的话,如果今天换做范闲或是范逸,他会这么做吗?他不会。主要是范闲说到底不是他亲儿子,是他恩人的儿子;而他亲儿子范逸,说起来,他跟范逸的关系还不如范闲呢。范闲好歹是他养大的,范逸,他亏欠他太多了,哪里舍得训斥他?
这么一想,范建真的意识到,自己在无意识之间已经变得偏心了起来。
“你说得对。对辙儿,我确实太过严苛了。”范建还是承认了自己的偏心,看到柳如玉的神色缓和了许多,范建也明白,此事确实是他不对。“这件事是我不对,我以后会改。”
“只是,辙儿开青楼一事仍然不可轻易放过。你要知道,惯子如杀子,如果现在不严惩,我怕他将来会惹出大祸。到时候我想护着他,也护不住了。”
范建说这些话还一边观察着柳如玉的神情,生怕她听着又不高兴,再说出什么戳心窝子的话来。好在柳如玉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范建既然已经退了一步,承认自己对范思辙过于严苛,柳如玉也不会硬跟他争辩范思辙没错。
“辙儿做错事情,说到底是我们做父母的没教好。夫人,我们一起将辙儿带回正途,好不好?”范建见柳如玉神情有些和缓,上前握住她的手,认真地说道。
柳如玉想了想,也没有甩开范建的手,点了点头,末了,又加了一句,“老爷,既然知道自己对辙儿太过严苛,那老爷接下来教导辙儿还是要注意一下方式跟分寸。”
柳如玉边说边看范建的表情,只要他有一丝不满,柳如玉就不会给他好脸色。范建连这都做不到,叫她怎么相信范建会改变,会对她的孩子好,会对她好。
范建的脸上生出几分犹豫,沉吟了许久,才开口跟脸色已经变得不好看的柳如玉说道:“开青楼这件事还有逼良为娼都不是小错,我怕我不严苛,辙儿会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将来会犯下更大的错误。”
“行吧。”范建都这么说,柳如玉也明白范思辙的性子,虽然有范若若管着他,但一没人管着,他便恨不得爬上天去。范建现在帮着压压他的性子也好,免得范思辙将来再闯出什么祸端。正在自己床上酣睡,怀里还抱着一根棍子的范思辙还不知道他老娘已经把他给卖了。他还心心念念着若是听到他娘院子有什么动静,就立刻拿着棍子冲过去。
“夫人,还有逸儿的事情。”范建犹犹豫豫地说道。老夫人今天跟他说的事情还有一部分是关于范逸的。范建将他对范逸的亏欠说给柳如玉听,也表明日后将来一定会公正对待范逸跟范思辙的。
“刚才坐在那里就是逸儿,对吗?”老夫人本就是为了看孙儿才会长途跋涉从儋州回到京都来,只是一来就遇上自家儿子跟儿媳妇的家务事。她看出柳如玉本就觉得范建偏心范逸,就更不希望因为自己加重柳如玉对范逸的敌意,选择了先解决范建跟柳如玉的问题。
“对,母亲,要不要让人把他叫过来?”范建自然知道老夫人为什么而来,当即就要派人去请范逸过来。
“不用了,不用了。夜已经深了,让我孙儿好好休息吧。”老夫人立刻摆了摆手。虽然她也急着见范逸,不然不会一路上都催着马车快点。只不过到了范府,老夫人心中又生出几分安定跟几分胆怯来。不管怎么说,她孙儿现在已经回到范府,他们万万不会让他再回到皇宫去。但当年之事,莫说是范建,老夫人心中对这个孙儿也是充满愧疚的。也不知道逸儿对他们又是什么观感。
老夫人让范建将这段时间他与范逸相处的过程一一说给她听。就她刚才看到,她这个儿子在处理人际关系上还真是失败啊。她还是听一听,免得范建做了什么错事她不知道。
老夫人听到范建带着范逸去到他以前的院子,眼睛不禁就有些湿润,他们当初是那么期盼这个孩子的出生,谁能想到后来会变成那个样子,幸好那个孩子回来了,他们还有机会可以补偿他。
“母亲,逸儿跟我说,他现在的身体已经被闲儿医治好了,让我们不用担心。”
“逸儿跟闲儿倒是合得来,他们的关系看起来还不错。”老夫人回想起她刚才在厅中看到的场景,还有范闲写信回儋州也会写到他在京中交到一个好朋友,三皇子李承安。
当初老夫人看到这个又是欣慰又是害怕,欣慰的是她的两个孙儿能够成为好朋友,日后也能互相帮扶着;害怕的是他们两个的身份秘密有一天会突然爆出来,让他们反目成仇。
幸好现在看起来,两个人即使知道了当年的事情,也没有因为这件事而互相怨恨,关系还是很好的样子。
范建听到老夫人说范逸跟范闲的关系不错,表情忍不住扭曲了一下,是不错,不错到躺在一张床上了。当然这件事现在肯定不能让老夫人知道。范建又开始烦恼这件事应该怎么解决,他怕老夫人突然知道这件事,会受到什么刺激。
这件事还是交给范闲来解决吧。一来他懂医术,二来如果他不勾搭逸儿,这件事就不会发生。让范闲去解决好了。范建毫不犹豫地把这件事推给了范闲,送他母亲回房歇息后,他就回柳如玉的院子了。
范闲还不知道范建将范逸跟他的事情认为是他勾搭了范逸。其实按照事情的发展顺序来说,确实是他先动的心。但范闲正忙着解决李承平这个小家伙,其实也很好解决,范闲一个手刀就把李承平弄晕了。
“你还真是,”李承安在旁边惊到不知道说什么好。平儿不就是闹着要跟他一起睡嘛,他也没答应啊,干嘛下手这么快。
范闲把李承平送到隔壁的房间,然后揽着李承安的腰,带着他回了房间,“走吧,回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