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平,你知道你自己错在哪了吗?”李承安喝了一口茶,勉强压下自己心中的怒火。看着还懵懵懂懂的范思辙,他决定先攻克李承平这边。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李承平越说越心虚,但又不敢不说,“开青楼并非正道。”
“你既然知道,又为何如此?”李承安满脸失望地说道。李承平与他最是亲近,他从小就管着他,就是不希望李承平将来成为一个欺男霸女的纨绔。但李承平倒好,他不过离开京都数月,李承平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范闲拍了拍李承安的手背,他能理解李承安的心情。李承平跟范思辙两个人会做出这种事情,一是因为他们缺乏管教,二是因为他们两人缺乏对别人的同理心。他们站在云端久了,久而久之就忘了其他人跟他们一样都是人。
说起来李承安没变成他们两人这样,范闲真的很庆幸。
“因为没有人会管我了。”李承平通红着眼睛盯着李承安,“母妃不管我,父皇也不管我,二哥三哥都不管我了,婉儿表姐也不是我的表姐了。你明明答应我很快就回来,为什么说话不算数?他们都说你死了。没有人再会管着我了。”
“对不起。”李承安难过地说道。李承安觉得很抱歉,他忽略了自己的死讯对李承平来说是个多大的打击。
李承平说的也对也不对,只要宜贵嫔这些人活着,他们可以会管李承平吃喝问题,但对李承平其他问题,他们都不会放在心上。不然不会过了两个月,李承平开青楼这件事还被瞒得好好的。就算他们知道了,也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这件事跟他们其他的事情比起来,也不过是件小事罢了。
他伸手要去触碰李承平,李承平顺藤摸瓜,抓着李承安的手就要往他怀里靠。突然有一只手挡在李承平的面前。
李承平抬头瞪着范闲,为什么要阻拦我跟四哥亲近?
“四殿下,你这可有点不厚道,将自己的错全都推到承安不回来这件事上,让他心软是不是?”范闲一语道破李承平的心思。他分明是希望李承安对他产生愧疚,然后就不追究青楼这件事。
他终于明白李承安来这之前的担忧了。他说四皇子的问题好解决也不好解决。
好解决在于四皇子他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范闲跟李承安不需要费劲吧啦地告诉这件事是错的。不好解决是因为四皇子明知道是错的,但他不在乎,觉得无所谓。他的皇子身份决定只要他不想着谋反,基本上他做任何事情都不会影响他安安稳稳地度过这一生。
四皇子也不是一开始就被李承安管着的。四皇子刚出生的时候,李承安也不过才九岁,谁会让一个九岁的孩子去照看一个婴儿呢?
而且当时李承泽跟李承乾都认为宜贵嫔能在后宫将近十年没有皇子出生的情况下诞下皇子,必定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所以就拘着李承安不让他与四皇子亲近。陈萍萍当时也不乐意李承安与宜贵嫔亲近。
所以李承安也只是偶尔去逗逗李承平而已,两人并没有太深的接触。
李承平跟李承安真正开始接触是在李承平三岁的时候。李承安那时还在宫学。他大哥、二哥早就不在宫学里面了,太子一直都有专门的师傅进行教导,不与他们一起。李承平年岁又小,宫学里面也只有他一个皇子。
一日李承安下了课经过御花园一个角落的时候,听到一声喊叫。小侯公公让人赶紧去看看是发生了什么事。何人在此处喊叫,也不怕惊扰了贵人。
一个侍从走了过去,又快步跑了回来,言是四皇子在那边教训下人。李承安皱了皱眉头,四皇子虽是他幼弟,但两人来往并不多,自己过去怕是不太合适。
李承安本想一走了之,但听到那喊叫声越来越凄惨。还是走了过去。
一见到角落里的场景,李承安整个脸色都不好了。小侯公公看清那里的情况,赶紧扶住了李承安,就担心他被刺激到不小心病发。
“住手!”李承安倒没有那么脆弱,他高声道。角落里的人看清是他,赶紧停了手。
李承平正跨坐在一个侍从身上,那个侍从双膝跪地,双手撑着地面。李承平年纪虽小,但也有九十多斤。御花园地面上有一些碎石子,那名侍从手被石子割破了,渗出鲜血来都不敢乱动,生怕李承平生恼。
李承平见到李承安,兴奋地从那名侍从身上爬了下来,快步跑到李承安面前。李承平跟李承安见面的次数不多,但李承安对这个弟弟还是很疼爱,每次见面总会带一些小玩意或糕点给他。所以李承平对自己这个四哥还是很亲近的。
李承安这一次没像之前给李承平好脸色看,他冷着一张脸,那名跪着的侍从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的双手双脚都止不住地颤抖。刚才那名惨叫的侍从浑身上下都被皮鞭抽出一道道红印子。这样的景象实在让李承安笑不出来。
“去太医院请赵太医过来。”李承安吩咐道。小侯公公赶紧领命去了。
“四哥,”李承平像是意识到李承安心情不好,站在原地,低着头轻声叫着。
“为什么这么做?”李承安沉着声音问道。
李承平喏喏地说不出话。李承安随手指了一个手里拿着皮鞭的侍从,你来说。
那个侍从慌乱地看了李承平一眼,李承平却不看他。那个侍从赶紧跪在地上,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原来那名被鞭挞的侍从本来是负责保管李承平的衣饰跟其他一些物品的。但他却偷偷拿了李承平的东西偷渡出宫中,去倒卖来获得银钱。
丢了一些东西,李承平一开始也没有发现。毕竟李承平的衣饰也是可以堆满十几个箱子的。只是那名侍从竟然胆大到偷了庆帝在李承平两岁生辰时赐予他的一条玉坠。
庆帝对李承平基本属于放任自流的态度,两父子相处的机会基本没有。所以李承平对庆帝赐予他的东西还是很爱惜的。玉坠不见了,李承平一下就知道了。
李承平一查就知道是这个负责看管衣饰的侍从监守自盗了。今日那名侍从又偷拿了一件饰品,李承平带着人追了过来,将他堵在了御花园的角落,从他身上搜出了赃物。李承平气急之下让其他人拿着鞭子抽他。
“偷盗御赐之物宫中有明文处罚,何必如此折磨于他?”李承安虽是明了李承平气愤的原因,但还是不愿意李承平这般折磨他人,未免有些狠毒。
“另外,他可有犯错?”李承安指着刚才跪伏在地上的侍从,问李承平。
“他并没有做错事。只是我有些累了,所以才……”李承平才三岁,从宜贵嫔那里跑到御花园这边,就有些气喘吁吁,站在那里看他们教训那名侍从,有些累了。李承平之前已经这样做了好几回,所以他并不觉得这又有什么不对的。此刻对上李承安难看的脸色,李承平才有些怕了。
“既是累了,便让人搬张凳子于你坐。你这般行为是在折辱别人,你可明白?”李承安疾言厉色地说道。对上李承平懵懵懂懂的眼神,李承安不觉有些气闷。
李承安见赵太医过来了,让他给两个伤患包扎伤口,又让人送那个窃贼出宫,警告他,本来他偷窃物品,应该被送到慎刑司,但念着今日他遭了不少的罪,只将他驱逐出皇宫。
李承安让其他人退下,派人将那个受伤侍从送回住所,好生照料,允他休息一个月。自己则拉着李承平到一座亭子中坐下,他让李承平坐在自己对面,打算好好跟李承平说清楚如此作为到底有何不可。
李承安也明白李承平是宜贵嫔唯一的孩子,平日里肯定娇惯了一些,只是没想到李承平对奴仆的态度竟是这般恶劣,全然不将其当做人看。李承安不知道还好,既知晓,就不可能放着李承平不管。
李承安心中并没有那种人人生而平等的观念,只是他受宁才人约束,宁才人是奴仆出身,对底下的人也是多加体谅,久而久之,李承安对底下的人也是多加宽宥。再加上有宫学中的师傅们教导。
庆帝虽不指着其他几个皇子继承帝位,但也派人专门请来大家来教导几位皇子。那些人也不光教导李承安等人诗书,在为人处世方面也都有所教导。李承安也从他这些师傅上学到对弱者的怜悯,对下人应该有所爱护,切莫一直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
李承安将那些道理一一说给李承平听。而且从那之后,李承平就彻底远离他那些快乐玩耍的生活。李承安将他带在自己的身边,就是防着他再做欺男霸女的事情。
而且他父皇也很支持他四哥的做法。李承安倒没告诉庆帝李承平折磨下人的事情,只是说他性子有些顽劣,还是早日同他一起在宫学学习,免得日后性子定性,不好纠正。
但这皇宫中的事情又有哪件瞒得过庆帝的呢?他很快就知道御花园中发生过的事情,也同意了李承安的请求。庆帝倒不是觉得李承平这么做有什么不对。他只是觉得老五这样,将来怕是废了,只会欺凌弱小,让李承安管管也好。
在李承安的管束之下,李承平的性子算是扭了过来。至少他不再像从前一样将奴仆不当做人看。
只是李承安没想到,自己不过是离开京都三个月,李承平就像是完全忘了他当年都是怎么教导于他的,竟然做出逼良为娼这种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