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清芷哪都没去,她根本就走不开,这来拜年的一拨接着一拨。
按理说她年纪轻,该去给长辈们拜年,但谁让靖安王府没有长辈,她又是王妃,地位尊贵,不管年长的还是年幼的,都来给她道一声新岁安乐,她只能都受着。
这一整天就光待在屋子里待客,往年还能与阿蓁一道去街市上游玩,不过不同的还有小娃娃们。
现在宣哥儿渐渐大了,在一些宴席上结识了不少小伙伴,大年初一这日竟也有许多小娃娃来靖安王府,闹得林意儿都脱不开身出府。
慧姐儿一丁点路还走不稳当,跟在哥哥身后也很欢乐,宣哥儿倒像个小大人般招待自己的朋友们,小娃娃们有的是跟父母兄长一道来的,有的则是嬷嬷小厮跟着来的。
其中计相大人的小孙女余宛夕是跟她母亲一道来的,小丫头今年五岁了,粉雕玉琢很是可爱,当初宣哥儿周晬宴时她就来过,那时还不到四岁,之后也曾来过几次靖安王府,与宣哥儿算是熟悉的了。
计相大人就这么一个孙女,还是嫡女,全家人如珠如玉捧着,可这小丫头并不骄纵,是个讨人喜欢的好性子。
“今日一早就要来,说答应了送小世子的新年礼物不能食言,可妾身想着王妃今日指定不得闲,一直没答应她,可她不依不饶的,这没办法只能带来了。”余宛夕的母亲郑氏与清芷抱歉说道。
清芷淡笑了笑:“夫人无需顾虑这么多,小娃娃们的情谊难能可贵,且宛夕这孩子我也喜欢得紧,她若想来,夫人可随时送她过来。”
“多谢王妃抬爱,只怕这孩子不知天高地厚,冲撞了王妃。”
“宛夕被你们教养得很好,是个知分寸守礼数的好孩子,我还想请教夫人,如何把孩子教养得如此之好呢。”
大人们在闲谈话家常,孩子们在隔壁屋子玩耍,慧姐儿要更衣,林意儿便抱她去了,宣哥儿笑嘻嘻走到余宛夕面前,小手在她面前张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枚糖果。
余宛夕眼睛一亮,想伸手去拿,却乖乖摇了摇头:“母亲不让我吃。”
宣哥儿低声问她:“那你喜欢吃吗?”
见她犹豫后还是点头,宣哥儿拉起她的手,把糖果放到她手里,偷偷说道:“这个是我娘亲和莲姨做的,可好吃了,你就吃一点点,没事的。”
小姑娘喜欢吃糖,又经不住宣哥儿的诱惑,拆开吃了,欢喜道:“真好吃,比我以前吃的所有糖果都好吃。”
小宣哥儿骄傲道:“那是自然,我娘亲可厉害了,她什么都会。”
小姑娘有些羡慕:“王妃特别温柔,我喜欢王妃,她还会给你做好吃的糖果。”
“你什么时候想吃糖果了就来找我,我让我娘亲给你做。”
“可是我不能吃太多糖果,会牙疼。”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两个小娃娃喜欢,吃起来便每个节制,连吃了好几块,不一会儿,余宛夕就捂着腮说疼,在火炉子旁打瞌睡的嬷嬷连忙过来看。
懊恼道:“小祖宗啊,怎么一会儿工夫,你就吃了这么多糖。”
清芷正在和郑氏说着话,使女来禀报说余姑娘牙疼在哭,郑氏一脸担忧,连忙站起身来,却不忘看向清芷,清芷与她道:“夫人莫急,咱们一道去看看。”
小姑娘既牙疼,又害怕被母亲责骂,一直哭个不停,宣哥儿一脸纠结站在旁边,话都不知该怎么说了。
郑氏得知女儿是吃了糖果,果然责备道:“前几日你就是贪吃牙疼,嘱咐你暂时不能吃了,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嘴上说着责备,心里却很是心疼,近不惑之年才得了这么一个女儿,自幼万般宠爱,女儿哭得她心都碎了。
余宛夕趴在母亲怀里抽抽嗒嗒,宣哥儿站在一旁不敢出声,清芷瞧了他一眼,问道:“你手里拿着什么?给我看看。”
宣哥儿不情不愿从身后把手拿出来,张开一看,还有没吃完的几颗糖。
清芷目光沉沉,严肃说道:“娘亲不是告诉过你,每天只能吃一颗吗?你自己不听话就算了,还带着姐姐一起,现在姐姐因为吃了糖果牙疼,你知错了吗?”
宣哥儿瘪嘴道:“她喜欢吃。”
“再喜欢也要有节制,娘亲说只能吃一颗,你为什么不听呢?”其实她的语气并没有多严厉,但宣哥儿还是红了眼睛,清芷叹了声,耐心道:“娘亲知道你喜欢,所以才给你做的,很麻烦也很辛苦的,那你是不是应该听娘亲的话?不能一次吃那么多呢?现在姐姐牙齿疼,你是不是也很愧疚?”
宣哥儿瘪着嘴点了点头。
郑氏连忙开口说道:“王妃不要怪小世子了,宛夕这丫头打小就爱吃糖,定是自己没管住嘴,和小世子无关。”
她们是客人,又在府上生了病,清芷心中多少有些自责,郑氏也看得出来,便朝着奶嬷嬷问道:“姑娘牙疼不能吃糖你是知道的,怎么也不好生看着点?”
奶嬷嬷也知道是自己的失误,不敢辩解什么,赔罪道:“是老奴疏忽了,还望夫人恕罪。”
只想着两个小娃娃一起不会有什么问题,况且方才林大娘子也在的,哪知他们竟偷偷吃了这么多糖,实在是没有预想到的。
郑氏拍了拍女儿的后背,哄道:“不哭了不哭了,咱们回家吃了药药就不疼了。”
清芷带着宣哥儿一直送到了府门外,并勒令宣哥儿十日内不准再吃那些糖果了,一是算作惩罚,二来也怕会牙疼。
宣哥儿倒是没有为自己争辩什么,只是看着宛夕的马车渐行渐远,低声问道:“宛夕姐姐以后是不是都不会来了?”
清芷看他这一脸失落的模样,心中莫名觉得好笑,故意说道:“人家都说了家里大人不让吃糖,你还怂恿人家吃,结果牙疼了吧,自然以后都不愿再来了。”
宣哥儿耷拉着小脑袋,闷闷不乐:“我不是故意的,姐姐说她喜欢吃。”
说着他瘪着嘴又要哭,清芷见一句玩笑话让他这么在意,弯腰把他抱了起来,解释道:“娘亲方才故意逗你的,你好好认错了,姐姐又不会怪你,以后自然还会找你玩,不会不理你的。”
小孩子年纪小,吃东西原本就每个节制,又因为宛夕说喜欢,宣哥儿就拼命塞给人家,清芷都不知道该夸他还是怪他了。
晚些时候赵初临从宫中回来,稀奇问道:“听说你今日牵着宣哥儿亲自送计相的儿媳和孙女到府门外了?”
清芷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不消半日就传开了,今日原本街上人就多。”
清芷那时一直担心宛夕,还真没注意太多,悠悠说道:“这点小事有什么好传的,真是闲着没事做了。”
赵初临笑了笑:“你若自己就罢了,偏巧郑夫人是带着女儿来的,又偏巧你带着宣哥儿出去相送,旁人能不多想吗?”
清芷知道那些人想什么,孩子们才多大点,真够操心的。
“今日宛夕在咱们府上多吃了几颗糖,牙疼哭个不停,我这才去送的。”
赵初临正了正神色:“原来是这样,宣哥儿没事吧?”
“他一颗颗糖往人家小姑娘嘴里送,他能有什么事?”
“听你这话,怎么这么酸?”赵初临揽着她的腰,不老实捏了捏。
清芷一下子弹开,嗔道:“我最怕痒了,你还闹我。”
“你今日累着了,我给你揉揉。”他狡辩道。
清芷拍开他的手,认真说道:“赶明儿我想去计相府上看看宛夕,反正是在年节里,走动一下不打紧吧。”
赵初临道:“你想去便去,不用有什么顾虑,正常走动能有什么打紧?”
“计相大人手握朝廷财赋大权,我这不是怕走近了给你惹麻烦吗?”
“官家心里跟明镜似的,不必担心。”赵初临给她吃了颗定心丸,她就不必顾虑那么多了。
从前宛夕来府上,她心里喜欢也不会太过亲近,有时候宣哥儿想要宛夕来玩,她都从未派人去计相府上请过,就怕外人觉得靖安王府与计相大人走得过近。
赵初临见她说风就是雨,开始准备去计相府上给宛夕带什么礼物,知道她是真心喜欢那个小姑娘,眼睛一转笑嘻嘻说道:“你这么喜欢女儿,怎么自己生一个唄。”
清芷身子一僵,别过脸去不看他:“青天白日的,说什么胡话呢。”
赵初临握着她的手,拉她到跟前来,“怎么是胡话?宣哥儿都两三岁了,你不想给他生个妹妹?”
“慧姐儿不就是他妹妹。”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赵初临摩擦着她的手背,柔声道:“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个结,哪怕生下了宣哥儿,这个结它依然存在,可我想告诉你,当初怀上宣哥儿是因为你的身子一点问题都没有,并不像旁人所说的,你只能有这一个孩子,他和所有的孩子一样,并没有什么特殊,如今也是一样,你别有任何心理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