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阿荇都感觉到尴尬,谢清蕊愣是半点反应都没有,仿佛聋了一般。
还是陈连峤疑惑望着她:“那不是你在白家生的那孩子吗?”
谢清蕊神情僵了僵,若是和欣姐儿亲近,怕陈连峤心里膈应,可若就这样置之不理,又怕陈连峤觉得她忒狠心。
真真左右都不是,欣姐儿这小蹄子还真会给她找事啊。
“娘亲,欣姐儿好想你,你怎么从来都不回家看欣姐儿啊。”欣姐儿挣脱阿荇的手,朝谢清蕊跑去。
谢清蕊大惊,想躲也躲不了,无奈只能僵着身子迎接女儿。
“娘亲好狠心啊,欣姐儿好想娘亲,娘亲都不来看欣姐儿。”欣姐儿年纪小,来来去去也只会说这两句,说着小娃娃豆大的泪珠落了下来,谁看了都心疼。
谢清蕊只有一脸懵,陈连峤问她:“你从来没去看过她?”
谢清蕊惊恐望着陈连峤,连忙摇了摇头:“不,不是的,是白家人不让,我是一个母亲,怎么会不想自己的孩子呢。”
陈连峤一想也是,哪有母亲不想孩子的,可下一秒谢清蕊的举动,却让他大为吃惊。
欣姐儿一把抱住了谢清蕊的双腿,一边哭喊一边把鼻涕眼泪蹭在她身上,谢清蕊为了今日出门可是盛装打扮过的,嫌弃得立刻把欣姐儿推开,哪成想欣姐儿一屁股摔在地上,嚎啕大哭。
谢清蕊的手僵在半空,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还是阿荇快速上前把欣姐儿抱了起来,欣姐儿就这样,还伸手要娘亲抱,小脸上挂着泪水,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谢清蕊心里气得冒火,面上还得装出心疼的模样:“欣姐儿乖,娘亲不是故意的。”
陈连峤在商界打拼几十年,一双眼睛又毒又辣,谢清蕊的眸子里分明没有半分疼惜之情,不过他也不在意,原本娶回家就只想让她做个花瓶,至于她是什么样的人,对陈连峤来说,并不重要。
“走吧,还一堆事呢。”陈连峤催促。
谢清蕊忙做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可在陈连峤转身后,她还是立马追了上去。
阿荇福了福身,抱着欣姐儿上了马车,欣姐儿也不再哭闹,自己擦干了眼泪,眉眼中是狡黠的笑意,阿荇张了张嘴,想了半天也没出声。
之后回来跟清芷讲了这件事,清芷稀奇道:“她才多大啊。”
“就是说呀,才两岁多的娃娃,话都说不完整,就有这样的心思,也不知……”阿荇的话没有说话,清芷却是明白。
“等大大再看吧,不一定不好,谢清蕊从前那样待她,也是活该。”
话虽这样说,清芷还是多留了个心眼,她希望欣姐儿健健康康长大,千万别因为她娘亲的缘故,而走了歪路。
宴席忙了一整日,清芷此刻瘫在软榻上,一动都不想动,林意儿等人都走了才出来活动,散步到南苑来,瞧见清芷歇着,便去找宣哥儿玩。
宣哥儿盯着伯母高高的肚子,呵呵道:“姐姐~”
林意儿哭笑不得:“我可不能给你生个姐姐出来,她只能是小妹妹或小弟弟。”
宣哥儿还没见过比他更小的娃娃,平日里除了凤哥儿,就属菀姐儿陪他最多,他又最喜欢姐姐,一个劲朝伯母的肚子喊姐姐。
林意儿愁怀了,嗔道:“你呀,真是个小傻子。”
“我儿子又怎么惹你了?”赵初临也是见清芷歇着了,便来瞧瞧儿子,就听林意儿跟儿子在叽里咕噜争辩什么。
林意儿回头望了赵初临一眼,从前她都是姐夫姐夫的喊,如今嫁给了赵初秀,显然再喊姐夫就不合适了,正式场合她会喊声三叔,私下里便省了称呼。
无奈笑道:“他让我给他生个姐姐出来,可真为难我了。”
赵初临走到宣哥儿跟前蹲下与他平视,问道:“宣哥儿是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小妹妹!”宣哥儿脆生生回答。
这可把林意儿乐坏了:“好,那就生个小妹妹,你以后可得好好照顾妹妹呀。”
“呀!”他重重点头。
赵初临还想纠正他的吐字,赵传却找过来,在门外禀报:“王爷,府外有一老一少两个妇人求见,是来见王妃的。”
“是什么身份?”
“她们衣着很是朴素,说是王妃的……外祖母和舅妈。”
赵初临和林意儿几乎同时心里咯噔了一下,林意儿还特意问道:“是曾家的老夫人?”
赵传摇了摇头,目光放到了王爷身上,赵初临定了定心道:“先请进来好生招待着,我去找清芷。”
清芷本想歪着歇一会儿,一下子就睡着了,赵初临踌躇片刻,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清芷惊醒过来,眯着眼问他:“怎么了?”
“你先清醒一下,有两个人……需要你见一见。”
清芷又闭上眼睛,嘀咕道:“非见不可吗,什么人?见你不也是一样?”
“可能是阿娘的家人。”
他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清芷脑袋嗡的一声,突然睁开眼睛,整个人瞬间清醒了过来:“你说什么?”
在她与赵初临之间,被称作“阿娘”的,只有一个人。
“她们自称是你的外祖母和舅妈,我已经让赵传请进府里,你要去见吗?”按理来说,若真是至亲,自然是该相见,可清芷的阿娘特殊,二十多年都没有出现过的人,突然就这样闯到了面前,赵初临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清芷沉默了,她突然不知该怎么办,从小到大,没人敢在她面前提阿娘,且她也从未见过,没有对阿娘的记忆,甚至去想都只是一个幻影,成婚后,她和赵初临提起阿娘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她下意识想要去回避那样一段往事,可这一刻她有预感,所有的秘密都不再是秘密,所有的往事也都会被赤裸裸摊在阳光下。
她不知所措望着赵初临,赵初临看穿了她的心思,双手捧着她的脑袋,认真说道:“既然都找上门了,就见一见吧,咱们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
清芷眨了眨眼睛:“好。”
宴席上的衣服穿着累人,清芷换了身轻便的,赵初临始终牵着她的手,与她一同往前厅去。
从廊下穿过,还未到门前,清芷就从窗边瞧见了里头坐着的一老一少,年纪大的那个已是满头银发,但身体瞧着还算硬朗,倒是年轻那个竟看着有些弱不禁风。
“王爷、王妃。”赵传在门前恭敬喊了声,里头的年轻妇人立马扶着老夫人起身。
清芷定了定心,踏入门内,还未张口,老夫人就一下子冲到了她面前,赵初临很是一惊,迅速揽过清芷的肩膀护着,便听老夫人哽咽道:“你……就是菲儿的孩子?”
清芷身子僵住:“菲……菲儿?”
“我可怜的孩子,是你,一定是你,跟你娘亲长得一模一样,错不了。”老夫人与旁边的年轻妇人对视一眼,年轻妇人也含着泪点头:“是啊,和姐姐长得一模一样。”
她们两个又哭又笑,清芷开口问道:“菲儿是我阿娘的名字吗?我是谢府的三姑娘,金陵搬来的那个谢府。”
老夫人疑惑望着她:“我们自然是知道的呀,你这孩子,怎么连自己娘亲的名字都不知道?”
清芷面色愧疚,忙又问道:“敢问……您是从哪里来的?是金陵吗?”
她对自己的娘亲一无所知,不知道名字,不知道籍贯,娘亲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偶尔才会想起的虚影。
年轻妇人咳嗽了两声,清芷这才想起她们都还站着,忙让她们快快坐下,没想到她们二人却朝着赵初临和清芷叩拜行礼:“老身、民妇见过王爷、王妃。”
她们二人,若真是清芷的长辈,赵初临怎敢受她们的礼,连呼不敢,让使女们扶着二人入座。
重新换过茶水后,老太太才叹道:“我们俩是从旬县来的。”
清芷与赵初临互相看了一眼,大惊道:“旬县距汴京,快马加鞭也要两三月的路程啊,你们是坐马车来的吗?”
闻言年轻妇人忍不住哭了起来:“出发时原有头毛驴拖了个小板车,放着行李,母亲也可以坐上面,后来小板车翻了,行李也丢了,我和母亲,我们……是一路乞讨才到的汴京,走了近一年,白日来的时候,平南王府可热闹了,他们不让进,我们见人多,也不敢乱说什么,就一直等到人都散了才再来试试。”
清芷心中大恸,酸涩难耐,她们一路受了这么多磨难,她虽未完全就信任了她们,可也放下了大半戒心。
老夫人看了年轻妇人一眼,无奈道:“可怜我这儿媳妇,身体本来就不好,还陪我来寻你,就是为了在我死前能见菲儿的孩子一面,不然我根本无法闭眼,你舅妈这一路为了照顾好,生生把自己累病,我们吃饭都成问题,也没有钱给她买药看郎中,就一直这么拖着。”
不等清芷说什么,赵初临已经让赵传去请郎中来了,不只年轻妇人,还有老夫人也得请郎中看一看,老人年纪大,奔波了这么久,身子也定然吃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