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初临扶着她的肩膀,耐心说道:“现在的问题是许多人都看到了,咱们也不在现场,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我得想办法去首府衙门见她一面,才能弄清楚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清芷道:“能打点就打点一下吧,别让她在里头受什么委屈,很明显这是英国公府借乔家对她下手了。”
“我已经让赵传去打点了,你放心吧。”
英国公府里,魏文禹在老太太跟前跪了许久,魏淮安和国公夫人也在,两下里僵持着,谁都不肯相让。
老太太见孙儿跪得久了,叹道:“禹儿,乔姑娘到现在还没醒呢,你不去关心她,反倒跪在这里替害她的凶手求情,你让我们说你什么好!”
“韵儿不可能推乔姑娘的,这一定是误会。”
“祖母也相信韵儿不会做这种事,可咱们相信没用啊,那么多人都看见的,乔家就这一个掌上明珠,势必不会善罢甘休的,这次祖母真帮不了韵儿了。”
魏文禹急切道:“当时旁人离得远,看走眼也说不定,英国公府与乔家一向交好,他们……”
“禹儿!”国公夫人打断儿子,不满道:“乔姑娘至今生死不明,你难道让我们腆着老脸去替杀人凶手求情?乔姑娘若真有个好歹,别说两家的交情了,以后变成仇人也未可知。”
“乔姑娘……对。”魏文禹点了点头,连忙站了起来:“我去看她,我得去看她。”
国公夫人见他一溜烟跑了,喊了好几声他也没回头,老太太道:“由他去吧,乔家的人知道该怎么应对。”
魏淮安冷冷一笑:“这下言韵儿可得吃些苦头了,我已经跟押牢节级打过招呼了,在里头有她的好日子过。”
老太太看他一眼:“何必呢,过些天放出来若是满身伤痕,禹儿见到又要心疼了,还是别生事端了。”
魏淮安也知道,可他就是气,外室生的那个儿子已经被老太太接进了府,可那个女人,老太太却不允许她进门,原本不进门也是他的主意,好好养在外头就是,但那是在妻子不知道的情况下。
魏淮安悄悄看了眼娘子,却发现娘子也在看着他,他连忙别过目光,现在的问题就是对沈娘子的处置,他的意思是要么接进府要么继续养在外头,国公夫人的意思是要么打死要么送出京城。
十几年了,他舍不下那个女人,这些年,不管有多少貌美如花的妾室,他对沈娘子的情意却从未变过,他是好色,但对沈娘子也是真心的,换言之,他离不开那个女人。
国公夫人知道丈夫心里在打什么主意,可他想都别想,英国公府里有老太太压着,他别想把那个女人接进府,在外头也不打紧,她有的是手段治她。
两个人各怀心思,谁都没有先开口,老太太抿了口茶水,安静等着孙子回来,在她心里,孙子和乔家的联姻才是大事,至于一个沈娘子,实在无关大碍。
大约小半个时辰,老太太估摸着孙儿该回了,果然就听使女通报说小公爷回来了,老太太拍手道:“成了。”
魏文禹到乔家,根本就没见着乔云莲的面,乔家人一听他是去给言韵儿求情的,二话不说就把他赶了出来,他一边道歉一边求情,说实在不行先把言韵儿接出来,关在家里,等乔姑娘醒了再好好问问,生怕言韵儿在里头受委屈。
可他这样说,乔家人更是气极,什么叫醒了再好好问问,他们还能冤枉了言韵儿不成?
乔家放话冤有头债有主,一定要让言韵儿付出代价,乔家态度如此强硬,魏文禹被彻底赶出了乔家,满心想着回府后再好好求求老太太和父亲,一定要帮一帮韵儿。
可没想到等待他的是一场既定的阴谋。
“要想救言韵儿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和乔姑娘成了亲,韵儿是你表妹,他们就算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会网开一面的,到时候我们也帮你想想办法,只要乔家不追究,人立马就能接回来。”魏淮安一锤定音,只看魏文禹答不答应了。
魏文禹整个人僵住了,娶乔云莲,他想都没想过,可他此刻似乎也有些明白了,娶乔云莲,韵儿得救,不娶……没有人肯去救韵儿。
他的抗拒在意料之中,魏淮安又缓缓说道:“言韵儿这可是蓄意谋杀,是重罪,那么多证人在,她想赖都赖不掉,就算言氏族老们来了也没有办法,你想必也跑了许多地方、想了许多办法了,不然也不会求到我们跟前,所以这其中的难度你比谁都清楚,要想救言韵儿,还就得乔家人松口,不然谁都没用。”
魏文禹知道的,在韵儿才出事的时候,他就去首府衙门跑了好几趟,乔家是首告,又证据确凿,韵儿百口莫辩。
可要他娶乔云莲,这……
“禹儿。”老太太和蔼说道:“你与乔姑娘早有婚约,她还没及笄时这门亲事就定下了,原本你们早几个月就该完婚了,可你一直拖着,已经是咱们对不住乔家了,其实有没有韵儿这件事,你都要娶乔姑娘的,如今不过是履行婚约正常完婚,又能救韵儿一命,你还考虑什么?”
依长辈们的意愿,他的确早就该与乔云莲完婚了,可这不是他的意愿,他想娶的人,自始至终只有韵儿。
“祖母,韵儿她是被冤枉的,她自小在您身边长大,和您的亲孙女是一样的,您帮帮她吧。”
老太太见孙儿痴心如此,又恨又怜,如果可以,她何尝不希望孙儿能娶到心中所爱,可言韵儿不行。
老太太狠了狠心道:“你与乔姑娘完婚那日,就是韵儿离开首府衙门之时,你自己看着办吧。”
两日后,赵初临在牢里见到了言韵儿。
言韵儿神色平静,望着头顶的天窗,连脚步声靠近都未发觉。
赵初临看到她满身的伤痕,愣了愣,疑惑道:“他们对你用刑了?”
言韵儿身子一晃,回过头来,苦笑摇了摇头:“是假的。”
说着她把衣袖往上撸了撸,擦了擦胳膊上的血迹,擦完之后是雪白的肌肤,赵初临别过目光,便听她说道:“一边是英国公府,一边是平南王府,一个小小的押牢节级谁都不敢得罪,只能想出这个法子了。”
没办法,英国公府要用刑,平南王府要保人。
“你倒是平静得很,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处境。”
言韵儿淡淡一笑:“我知道你会来,因为王妃一定会帮我。”
赵初临真不知道她们女人之间的友谊有多神奇,明明没有见过几次,明明只是互相利用,可出了事,清芷坚信言韵儿不是凶手,言韵儿相信清芷一定会帮她。
这份信任简直莫名其妙。
“说吧,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赵初临不愿多待。
言韵儿道:“乔云莲身子不稳我想去扶她,她就掉进了湖里,就这么简单。”
那天是老太太安排的,硬要她去,如今回想整件事,脚指头想想都知道是个阴谋,乔云莲不惜让自己身处险境来害她,这份魄力,哪像一个才及笄的小姑娘身上能有的。
小舟原本就左摇右晃,乔云莲故作活泼,还不停动来动去,眼看着她身子不稳要倒,言韵儿就下意识去扶了下,完全是本能反应,哪知她才碰到乔云莲的身子,乔云莲就朝后倒了下去。
不怪那些证人说是她推的,要不是言韵儿知道内情,单看那姿势,她都觉得是自己推的乔云莲。
“所以说,你是要扶她,而不是推她,你的意思是她自己故意掉下去陷害你?”
言韵儿听他这语气,挑眉问道:“你不信?”
赵初临对她没那么高的信任度,他从来不觉得言韵儿是一个简单的姑娘,他只是淡淡说道:“我会把你的话告诉清芷,她信不信才重要,还有,当时船上还有谁?”
“有乔云莲的贴身使女,就是下水救她的那个,还有一个是小芹。”言韵儿平静道:“那天是老太太逼我去的,乔云莲平日里的时常跟着的使女并不是那天那个,可见她是有备而来。”
阴谋不阴谋已经很明显了,赵初临看她一眼,很诚实告诉她:“小芹是你的人,她的证词比不过悠悠众口,你说你是去扶乔云莲,可是没有人能证明,乔云莲既然是故意为之,必是咬紧了牙说是你推的,这事很难翻案,乔家想置你于死地,英国公府又落井下石,你的处境会很危险。”
言韵儿明白,从老太太让她去陪乔云莲游玩起,她就陷入这个局里出不来了,只是她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乔云莲为了解决她,不惜冒这么大的风险,万一那个使女晚了一步,万一水中有什么变故,她就一点都不怕吗?
一个才十五岁的小姑娘,那么深的湖说跳就跳了。
言韵儿倒是很佩服她,“乔云莲怎么样了?”
“你还有心思关心她,她不仅活蹦乱跳了,还……”赵初临顿了顿,不打算多嘴,转而说道:“金明池中人不少,我已经让人再去调查了,你先耐心等几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