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眼瞅着女儿扶着腰身,疼得死去活来,她面上苍白一片,拄着拐杖就要去扶女儿。
谢梅已经动不了了,除了疼,其实她整个人都是懵的,温正兴打了她,他竟然打了她!
这个男人,哪怕是生气也只会闷在心里,他软弱自私、游手好闲、贪图享乐,要不是和谢家联了姻,早不知穷成什么样了,在她的印象中,他总是唯唯诺诺。
从前她虐.待温婉,他说几句不满的话后,被她吼两句就再也没管过了,家里的事情一向都是自己做主,这个男人最是没用,谢梅怎么都不会想到,他会动手打她。
“梅儿,你怎么样了?哪里疼?”老太太颤巍巍的手在谢梅身前寸许的地方停下,她不敢乱动,怕弄疼了女儿。
邹嬷嬷和使女想上前,又和老太太一样,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谢梅呆愣愣的,没有回答母亲的话,老太太吓坏了,喊道:“都愣着做什么,快去请郎中来啊!”
温正兴手上火辣辣的,眸色猩红,他是一个男人,却几十年如一日的面对妻子的讥讽和嘲笑,他不是没有忍,可忍的后果呢,却是谢梅的变本加厉,此番温良出事,他寒透了心,他就这一个儿子,被谢梅教养成什么样子了!
“姑爷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怎么能动手呢?”老太太语气沉沉。
温正兴打都打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岳母方才也在场,她句句带刺,对我言语辱骂和讥讽,这样的大娘子,我温家实在受不起。”
谢梅仿佛此刻才反应过来,忍着身上的疼痛爬起身,不可思议道:“怎么?你还想休我不成?”
“如此最好!”
温正兴的话,给了谢梅闷头一棒,脸颊嘴角的疼痛感让她说话都困难,这个男人不但打了她,竟然还想休她,她疯了一样扑过去,死死拽着温正兴的衣领,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还敢休我,这么多年,你得了多少谢家的好处?你们温家在金陵连个屁都算不上,要不是谢府……”
“你还敢提在金陵!”温正兴一脚踹在谢梅肚子上,将她踹走,气道:“要不是因为你这贱人,我们怎么会在金陵待不下去,被谢家族老赶了出来!”
金陵是温家生活了几代的地方,如今却回也回不去了,一家人灰头土脸被赶出来,逼不得已才进京投靠了谢府,好在老太太对他们一直很好,温正兴才算压下了这件事,可此刻谢梅还敢提,她还敢提!
谢梅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抽搐,温正兴的一耳光不足以打醒她,此刻这一脚她才感觉到害怕,他想打死她,他一定是想打死她。
谢梅爬到老太太脚边,抱着母亲的腿哭道:“母亲救命,救命!”
老太太年纪大了,本就行动不便,谢梅一下子扑到温正兴面前,又被温正兴一脚踹飞,她眼睁睁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看着女儿惊恐的模样,她心里也害怕,温正兴大概真是疯了。
“快去叫人,去叫人!”老太太护在女儿身前,吩咐屋里的使女。
温正兴又不是打人上瘾,他动手纯粹是被谢梅刺激的,听见老太太叫人,他沉声道:“岳母叫人也好,最好是把两位舅哥都喊来,也好让大家做个见证,断断这些年的是与非。”
谢梅浑身抽搐,老太太环抱着女儿,心疼不已。
合安苑的动静闹得大了,谢晋和谢华都得了通知赶来,孙儿辈的,就只有温婉和谢江诚一起过来,林家来京过年也是住在老太太的合安苑里,只不过温家的事,他们不好插手。
谢兰听见妹妹哭天喊地,本要过去看一眼,被儿子和女儿劝住了,温家都是是非,旁人管不了,这几日为着温良的事,牵扯了多少人,林意儿是硬拖着母亲,才不让她去掺合的。
好在谢兰虽然重视兄弟姐妹间的情意,可自己的小家才是最要紧的,怕连累了林家,终是没有干预,摇了摇头说道:“收拾收拾,过两日咱们就回金陵去吧,不能再多待了。”
才过完年没几天,原本一家人说好过完正月再走的,汴京离金陵太远,下一次再来也不知是几时,且老太太年纪大了,说句不中听的,是见一面少一面,能多陪一天是一天吧,可温家突然出了这事儿,他们留在这儿帮不上忙不说,老太太也分不出心思在他们身上,他们还不如早早回去。
“行,这两天就收拾东西,和老太太说一声。”林父点了点头。
谢兰又往隔壁院瞧了一眼,叹道:“声音这样大,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意儿怕母亲又心软去掺合,忙说道:“左不过是为了温良表哥的事,咱们也帮不上忙啊。”
提起温良,谢兰心肠便硬了起来:“早就该让他受点教训了,再这样下去,非得害死全家人不可。”
老太太这儿,谢梅被人扶起来坐在椅子上,她的手还死死拽着母亲的胳膊,郎中还没来,谢晋是做大哥的,瞧见这满屋子的狼狈,又见谢梅脸上的伤痕,不用问什么,也猜到了。
但他还是装糊涂问了句:“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了?”
温正兴拧了拧眉没有说话,老太太生气地瞪了他一眼,沉默片刻,谢梅才捂着脸哭道:“大哥救救小妹,官人要杀了我啊!”
谢晋和谢华大惊,句听温正兴冷哼了声:“我是打了你不假,那也是你活该。”
谢梅一个劲哭,谢晋和谢华相视一眼,沉沉问道:“发生什么事要到了动手的地步?不论小妹做错什么,妹夫也不该动手打人啊。”
谢梅那些话有多过分,老太太是知道的,她以为温正兴自己定然说不出口,没想到就全一股脑说了出来,这些年谢梅是如何辱骂和羞辱他,是怎么虐.待温婉,怎样纵容温良,温家是如何一步步走到如今地步。
他或许真的是压抑了太久,从前无法诉说,此刻越说心中越悲愤。
天边蒙蒙泛了丝亮光,合安苑里却寂静如夤夜,听了温正兴的控诉,饶是老太太都替女儿脸红,谢江诚紧紧握着温婉的手,虽然他一直都知道从前温婉在家里的日子不好过,可并不知谢梅会对她动辄打骂。
听着她从前所受那些苦楚,谢江诚只觉心尖被扯得生疼,如果他能早一点遇见她就好了,如果那些年他与温家多走动,以表哥的身份守护在她身边,她就不会受那些罪了。
而对温婉来说,一颗心从滚烫到冰凉,十多年的时间足够了,此刻听父亲诉述从前那些过往,她的心里竟然掀不起一丝波澜,仿佛那是旁人的故事,与她无关。
温家早就不是她的家了,对于谢梅,她也早已没有了母女情意,谢梅生养了她,那十多年的虐.待打骂就权当还了谢梅的生养之恩,两不相欠了。
“我没事。”温婉回握住谢江诚的手,轻声开口。
谢梅蜷缩在椅子上,郎中来给上了药又开了方子,她吃了药就一直保持这样的姿势不曾动过,大概是觉得满屋子都是她的娘家人,面对温正兴愤怒的抱怨,她冷冷说道:“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这些年你不是在吃软饭?”
纵然是自己的亲妹妹,可谢晋和谢华听见这话,也觉得是她活该,两口子有什么事情私下里解决,当着娘家人的面说丈夫吃软饭,哪个能受得了?何况如温正兴所言,这些年不管在家里还是在外头,谢梅我行我素,丝毫不给丈夫脸面。
“你少说两句吧。”看着女儿脸上狰狞的伤痕,老太太又心疼又生气,都闹成这样了,她还不知收敛,非得拆了这个家才甘心吗。
温正兴此刻是瞧见她这张脸都觉得厌恶,嘴角一抽说道:“她的话你们也都听到了,岳母和两位舅哥都不是是非不分之人,你们觉得这日子还过的下去吗?”
谢梅话虽说得难听,但也不全都是胡言乱语,温家的确没少受谢家的接济,温正兴打了也打了,还真想休妻不成?
谢华望着外头天色越来越亮,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怕被瞧见,顺势开口问道:“那依妹夫之意?”
温正兴清咳了声:“她这性子想改也难,良哥儿遭难都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无限纵容的后果,单凭这些年她做下的这么多错事,我也完全可以休了她,但念在夫妻多年,那就和离吧。”
“和离?”谢华心提了起来,温正兴来真的啊。
谢梅可不是年轻的小娘子,和离之后还能再嫁,她这个年纪和离后除了送回娘家孤独终老,再没别的出路了。
而一想到谢梅以后要被送回娘家,谢晋和谢华就心中戚戚,他们可不愿谢梅回来掺合娘家的事。
谢梅自然也想到这样的后果,没想到温正兴还真说出这样的话,她不能和离,决不能!
“你想得美,想把我赶走再娶个年轻貌美的?温正兴我告诉你,门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