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芷猜得不错,李家最重名声,李兰歆说出这样的话来,的确让李家失了颜面,可能怎么办,李兰歆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连太医都说了心病还须心药医,李大人气归气,到底也心疼女儿。
“歆儿,你多少吃点东西,你这样让娘亲怎么活?”李夫人整日以泪洗面,恨不得能替女儿受苦。
李兰歆躺在病榻,本就消瘦的面容越发苍白,她眼圈一红:“对不起阿娘,我真的吃不下。”
从见他第一眼起,她就从未想过要嫁给旁人,如今这样子,让她该如何承受?
李夫人叹了口气,默默垂泪:“他就是再好,也不是你的,你又何苦执着,凭你的样貌才情,何愁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人?”
“可我就是喜欢他啊。”她也不知为何,她就是喜欢他,换了谁都不行。
那年茫茫大雪之中,他琳琅的身姿出现在她面前,她的眼里就容不下任何人了,身在京都,也见识过不少显贵公子,可他却与旁人不同,没有京中贵人那般骄奢轻狂,也不似寒门子弟那般拘谨失礼,他站在坏了的车架前,并不显得急迫或紧张。
尽管冬日寒冷,大雪飞扬,尽管他可能等上一日都不会有马车经过,可他依旧那般淡定从容。
父亲邀他同行,她才知他是王府公子,心中很是惊讶。
之后但凡遇到,她的目光总是落在他身上,再也移不开,他极少与旁的姑娘说话,但待她一向温和,她想,在他心中,她是不同的。
“你可知外头的人都是如何说李府的?”李大人从门外进来,满身怒气。
李夫人忙起身拦住他,哀声道:“你别生这么大的气,她这身子已经这样了,要是再有什么好歹……”
李兰歆听见父亲的声音,挣扎着要起身,李大人沉声说道:“先好好养着身体,不要乱想。”
李兰歆还是起身来,赤脚踩在冰凉的地上,然后跪了下来,李夫人大惊,要扶她起来,她摇了摇头,坚持给父母磕了个头,才开口:“父亲,母亲,女儿对不起你们,女儿也不想……可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女儿很难过,真的很难过。”
李夫人看着女儿,心都要碎了,回身扑在夫君怀里哭了起来,李大人眼睛也有些泛湿,硬着语气问女儿:“那你到底要做什么?为了个男人,连命都不要了吗?”
李兰歆咬唇说道:“除了他,女儿宁愿剃发出家。”
“你!”李大人气的手指颤抖,指着她恨恨道:“真是我李家教出来的好女儿!”
李兰歆虽是女儿家,但自幼饱读诗书,李大人没少费心,人人都夸李家姑娘好才情,她也一直是父母的骄傲,可如今到了议亲的年纪,多少青年才俊上门提亲,她竟闹这样一出,还说什么此生非赵三公子不嫁。
这样一来,止步不前看笑话的大有人在,可上门提亲的却寥寥无几了。
“你以为你现在这样,还有谁会来提亲吗?”李大人甩甩袖子离开。
李夫人心痛难当,还是上前将女儿扶起来,叹道:“就算为了阿娘,咱们就将他忘了好吗?”
谭蓁蓁陪清芷用过午饭才离开,清芷说送一送她,二人就从南苑慢慢往府门处走着,清芷一直没空去谭府见她,今日她主动来了,清芷便问她沈小侯爷的事。
谭蓁蓁愣了愣,竟一时没有开口。
“怎么?他放弃了?”清芷问她。
谭蓁蓁竟是微微一叹,清芷很是诧异,她几乎很少在谭蓁蓁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情。
“这次……他好像是认真的。”谭蓁蓁憋了许久憋出这样一句话来,让清芷摸不着头脑。
谭蓁蓁有些烦躁,蹙眉道:“不提他了,想起来就烦。”
她现在只想躲他远远的,他肆意嬉笑时,她有的是法子治他,可他突然认真了起来,她就不知该如何做了。
那日沈延清在谭府门前等她,被她兄长驱赶也不肯离去,谭蓁蓁怕路人瞧见,只好出来见他,沈延清很认真地告诉她:“也许我以前是做了许多错事,让你无法信任我,可我对你,绝没有半分亵渎玩弄之意,这几个月,我很认真的想过了,我喜欢你,想娶你为妻。”
谭蓁蓁彻底呆住,他想娶她?
“我今日来,并非是想要你的答案,只是想告诉你,我对你的感情没有掺半分假意,我以后会好好在军营历练,绝不再花天酒地,也绝不会再有不好的名声传出来。”
谭蓁蓁慢慢冷静下来,狠心说道:“你还是不明白,我不喜欢你,和你那些莫须有的传言没有关系,只是单纯的不喜欢。”
这样的话,比任何拒绝的话语都令他难以承受,可他既然来了,就做好了准备,赵初临曾告诉他,想要得到对方的真心,须得以真心交换。
“我可以等,等你慢慢看到我的真心。”
想到那日他认真的模样,谭蓁蓁就觉得心口堵得慌,到底要她说多少遍,她真的对沈延清这种公子哥不感兴趣。
“三弟妹。”
清芷脚步一顿,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她蹙眉望了眼谭蓁蓁,低声说道:“是齐敏儿。”
她明显感觉谭蓁蓁身子一僵,清芷回身,齐敏儿已经走上前来。
“家里来客人了?这位是……谭姑娘?”齐敏儿一双美目在谭蓁蓁身上上下打量,探究之意明显。
谭蓁蓁忍着内心苦涩见礼:“齐大娘子。”
齐敏儿淡笑:“谭姑娘有礼。”
“阿蓁要回府了,我出来送送她。”清芷淡淡开口。
齐敏儿走上前,却不经意挡住二人去路,笑道:“谭姑娘难得来平南王府做客,怎么这么快就要回去了?不如去北苑坐坐,我一直听闻谭姑娘乃女中豪杰,只是无缘得见,难得今日凑巧。”
清芷眉头紧蹙,刚想开口拒绝,谭蓁蓁便先她一步说道:“不必了,我想齐大娘子应该也不愿见到我,我何必去添堵呢。”
谭蓁蓁本来就不是任人拿捏的性子,她先以礼相待是看在清芷的面子上,可不是长她齐敏儿的威风的,再说了,她来平南王府是找清芷的,关齐敏儿什么事,竟然来拦她的去路。
齐敏儿一怔,面上笑容尽散,说了句:“你们二人还真是一丘之貉。”
当初清芷刚嫁进平南王府,齐敏儿让她引荐谭蓁蓁认识,清芷也是直接拒绝,这次谭蓁蓁也是如此,想她齐敏儿乃是国公府独女,自小到大还没受过这样的冷待。
“谭姑娘在怕什么?是不敢,还是心虚?”
“我看心虚的是你齐大娘子吧,你明明恨毒了我,也知我定然不愿见你,还特地来堵我,到底是谁心虚?”谭蓁蓁也不饶她,在她与赵初秀这件事上,受伤的明明是她,如今他的娘子还要来给她委屈受,哪有这样的道理。
齐敏儿没想到谭蓁蓁和谢清芷一样牙尖嘴利,可她婚后受的种种委屈,都是拜面前之人所赐,她无论如何都忍不下这口气,冷笑道:“谭姑娘迟迟不婚配,莫非还放不下官人?谭姑娘不会是想学李兰歆,败坏平南王府的名声吧?”
齐敏儿提起李兰歆,无非是想让清芷难堪,清芷本不愿与齐敏儿撕破脸让赵初临为难,可她也不能看着谭蓁蓁被齐敏儿欺负,遂冷声说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亏得大嫂嫂还这样上心,阿蓁何时婚配,那该是谭大人和谭夫人费心的事,大嫂嫂这样关心做什么?”
“谢清芷,你这是胳膊肘往外扭,对付自家人呢?”齐敏儿冷声质问。
“大嫂嫂若真当我是自家人,就不该为难我的朋友,你若敬旁人一分,旁人也自然会敬着你。”
“你个小门小户……”
“敏儿!”一声略带怒气的喊声,令清芷三人一下子回过神来。
齐敏儿身形微晃,不情不愿转身,就见赵初秀慢慢走上前来,她的夫君、她的官人,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他这样怒气冲冲的模样,是为了谭蓁蓁吗?
婚前,她已知赵初秀与谭蓁蓁关系匪浅,她总以为成了婚夫君的心就会放到她身上,可他这个人啊,待她实在是疏离得过分,哪怕他永远是温和的模样,哪怕他从未薄待过她,可她就是不开心,一点都不开心。
哪有夫妻过成他们这样的?
赵初秀只与清芷和谭蓁蓁点头示意,便对齐敏儿说道:“跟我回北苑。”
他神情冷淡,没有怪她,可她心里莫名委屈,别过目光:“官人是怕我为难了谭姑娘,特地赶过来的?”
赵初秀蓦然一滞:“你胡说什么!快跟我回去!”
“我偏不,你敢说你心里完全将她放下了?”齐敏儿压根忍不住,看到夫君和谭蓁蓁碰面,她心里的火就怎么都忍不下去,尤其是夫君故意不去看谭蓁蓁,这分明就是心里有鬼。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赵初秀抓住齐敏儿的胳膊,想要带她离开,齐敏儿却用力挣脱,一副不说清楚救不会离开的架势,赵初秀那么温柔的人不可能真的对她动粗,一时竟也拿她没法子。
谭蓁蓁强忍着怒气,这两口子要闹就闹,偏偏要扯上她。
“你愿意撒泼我管不着,别什么事都扯上我,你拿他当宝,别人未必稀罕,你若再敢乱说,小心我撕烂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