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是个话不多的,平日里除了合安苑和婆母身边,几乎就自己待在房里,这还是头一次来清芷这儿,清芷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实则是想多个人能陪陪温婉。八壹中文網
如今阖府里都在准备三哥哥和温婉的婚事,但温婉这里却始终没有松口,可她也跟清芷交了底,说自己并非不喜欢表哥,也明白表哥心里只有孙家姐姐,对表哥来说娶谁都一样,可尽管如此,她还是不想拖累了表哥。
温良这些日子缠着谢江诚,温婉也都知道,她恨自己出生在这样的人家,摊上了势力的母亲和兄长,但她没法选择,更不愿这样的人生背负到谢江诚身上。
清芷劝了她几次都无果,渐渐地也很少再提,因为每次提起,温婉情绪都很激动,她想,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总要三哥哥来解决。
没想到谢江诚和她想法一致,这日下午就来了清芷小院,不过还给清芷带来了一封信。
“这是临之寄来的,说是给你的。”谢江诚面上有些不自然,他是真不知道,这俩人什么时候走这么近的。
清芷一听是赵初临的信,连忙接过,握在手里,只觉手心都在发烫,近三个月没有见到他了,此刻这封信她恨不得立刻拆开来看,可三哥哥盯着她,她到底有些羞涩。
谢江诚清咳:“你和临之?”
清芷莫名红了面颊,握着信转身跑开了,谢江诚愣了愣,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从小到大守护的妹妹,有心事了,且不愿告诉他。
不过此刻他顾不得想那么多,抬眸望了眼温婉的屋子,走了过去。
温婉正在案前练字,如今她的字已颇有谢江诚的神韵,正这般想着就见谢江诚从门前进来,她一怔,喊了声:“表哥。”
谢江诚颔首,转身将房门关上,走到她面前说道:“婉儿,我们谈谈吧。”
温婉心中一紧,低着头没有说话,谢江诚叹了声,盯着她:“如今阖府里都在准备下个月的大婚,金陵三姑父那儿也得了消息,已成定局的事没法改变了。”
温婉这才抬头看着他,面前的这个人就要成为她的夫君了吗?他那么光华夺目、那么耀眼,她却卑微如尘埃。
“表哥,温良还缠着你吗?你不用理他的。”
谢江诚道:“我说年后再给他回复,他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温婉一听这话急了,一下子抓住谢江诚的胳膊,急道:“你千万不要答应他什么,他这个人一点才能都没有,若惹什么事定是要连累你的,你不用理他就好了,千万不能心软。”
谢江诚低头,将目光放到她那只抓着他胳膊的手上,然后伸手将她的手拿下来,却顺势握住,他蹲下身与她平视,声音轻柔:“我有分寸的,你不用担心。”
温婉很是慌乱,想将手抽回,却被他紧紧握住,他耐心道:“婉儿,给自己一个机会,重新开始,以后只为自己而活。”
他是真的心疼她。
温婉泪眼朦胧,他就蹲在她面前,交叉的手放在她的膝盖处,他的眼睛里是鼓励、是信任,他告诉她,他有能力不受温家影响。
“我可以吗?为自己而活。”她当然想,可血脉亲情如何割舍?
他微微颔首,盯着她的眸:“从此以后,只有夫家,没有娘家,但你不用担心,无论何时我都会在你身后护你平安。”
“只有夫家,没有娘家?”她大惊,然而只是一瞬,她都是一心寻死的人了,原本也没打算再要什么娘家。
可若她真的对娘家不管不顾,她是不在乎旁人说什么的,但谢江诚却也会被人指指点点,怎么可以?
“从今以后,温家的一切再与我无关,我会给父亲写信向他说明缘由,他理解也罢,不能理解也罢,只当是女儿不孝了。”
谢江诚才稍稍放下心来,以为她想通了,却没想到她接下来又说道:“但我不能嫁给你,我可以做个不孝女,却不能让你同我一起背负这样的骂名。”
谢江诚真的很挫败,他这个表妹怎么就这么固执,可他不知道,正因为在乎,才不愿他为她受一丝伤害,一丝也不能。
他蹲了许久,实在是蹲不住了,想活动下双腿,却一阵酥麻感传来,让他起不来身竟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可他的手是同温婉的手握在一起的,这一摔把她也从椅子上拽到了地上,正好趴在他的身上。
温婉脸颊顿时泛起了红晕,眼睛瞪得大大的,心跳如擂鼓,她紧贴着他,忘了该立刻起身。
谢江诚被她压在身下,她很轻,于他而言根本感受不到多少重量,可此刻他双腿麻得难受,她没有起身,他自然也不能将她推下去,二人就以这个姿势静默了许久。
等他的双腿缓和了,她也终于是反应了过来,红霞一下子爬到了耳根,赶紧手忙脚乱要起身,谢江诚心道她也不是心如死灰对什么都不在意的,唇角不禁扬了扬。
温婉起身,语无伦次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谢江诚觉得好笑:“明明是我拽的你,你做什么跟我道歉?”
温婉只一个劲地道歉,天知道她现在有多紧张,从小到大,她真的没有和任何一个男子靠得这么近过,更别提有什么亲密举动了,就连牵手也是头一次,她方才……真的是要吓死了。
谢江诚也整理了下衣袍站起身来,抬眼见温婉一副失魂落魄、受惊过度的神情,突然计上心头,既然这丫头这么固执,怎么劝都没用,看来他只有耍无赖了。
他悄悄上前一步,温婉惊得后退两步,他心中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长臂一拽,又将她拽到自己身前,温婉已经吓得魂都没了。
他突然说道:“谢府忙着置办婚事,朝中同僚尽知谢祭酒年后大婚,如今你说不嫁我,这么短的时间你让我娶谁去?”
温婉愣愣地,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
他又接着道:“陛下也知我要大婚,还说把贺礼都备好了,你难不成想要我欺君?”
“你可知欺君是什么罪过?”
“你想要我成为满汴京的笑柄?”
“不……不是的……”温婉使劲摇头,明明是她不想拖累了表哥,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谢江诚笑着放开她,快速说道:“那就说好了,不能再反悔了。”他说完便转身离去,温婉看着开了又合的房门,彻底傻了。
谢江诚走出温婉的房间,长长舒了口气,此事终于是解决了,但愿以后不再有什么麻烦,一桩婚事,既能帮温婉逃出火坑,又能避免清芷受武功郡王的威胁,再划算不过。
谢江诚才要出院门,清芷却远远喊住他,他止步回过身,见清芷走向他,欲言又止。
他挑眉:“信看完了?”
清芷点了点头,小声问他:“三哥哥知不知道他为何要去寿州?”
“新帝登基,撤了几个节度使和知州,寿州正好空了出来,寿州是军事重地,知州人选迟迟定不下来,就先让临之去顶一段时间。”他答得很官方。
清芷却不满意,索性说道:“他在信中说,嗯……去寿州是他主动提的,陛下说等他回来重重有赏,他告诉我回来后就可以向陛下讨个恩典……”
“是啊,是他主动提的,也是为了给陛下分忧嘛,知州本就是个举足轻重的职位,既要身份尊贵,又要是陛下亲信,他去再合适不过了。”
清芷真的是……
“我就想问问三哥哥,知不知道他要向陛下讨什么恩典?”
“我怎么会知道,他也没告诉我啊。”谢江诚不明所以,如果不是清芷告诉他,赵初临请旨去寿州是有自己的目的,他还真以为是为陛下分忧呢。
清芷见三哥哥的确不知情,便道:“那没事,三哥哥去忙吧。”
突然想起什么,她又问:“三哥哥和婉儿说明白了吗?她同意了吗?”
想到温婉方才的模样,谢江诚不禁一笑,点了点头。
清芷回到房间,又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赵初临的信,他说寿州知州才被调去,他有许多公务要交接,春节没办法回汴京了,估计要等年后才能赶回来,他告诉清芷,回京后会向陛下讨个恩典,可他却没说是什么。
清芷私心想着,会不会与她有关,不然他巴巴的写信告诉自己做什么?再者,他回不回汴京,什么时候回,何必特意写信告诉她,难道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可她又怕是自作多情。
清芷双手托腮,又羞怯又担忧,羞的是他心里也有她,忧的是只怕空欢喜一场。
此时此刻,她真的好想冲到寿州去清清楚楚问他一句,她特别后悔,那日他送她回府,说即便让人误会了也没什么不好,那时她就该问他的,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可自那之后,她就再没见过他。
他所求的这份恩典既然要靠在寿州的几个月为交换,必然对他来说是极重要的,到底是什么呢?清芷心中有猜测,又不敢明言,既怕是空欢喜一场,又怕被人听了去说她不知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