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又一炮弹几乎是擦着船舷砸在了海里,掀起的巨大水柱冲天而起,继而重重地倾泻在甲板上,把早已湿透了的杨小毛浇了个透心凉。
冰凉的海水顺着后脊梁不停地往下流,杨小毛却一点感觉不到冷;甩了甩头,抹了一把脸上不知是海水还是泪水后,年方十六的他奋力拉拽起了信号旗的绳索。
总共十六个字的命令还剩最后四个字就布完了——“二号指挥,转向东南,集中火力,迂回进攻”,杨小毛知道二号是代表跟在银燕号后面的铁鹞号,而这个命令意味着,杨地蛟已经决定将第一分遣队的指挥权交给铁鹞号,准备牺牲银燕号缠住圣保罗号,以换取其余四艘船的安全了。
银燕号已是伤痕累累!
正对着敌人的左侧翼帆被一炮弹正中根部,整个被拔了出来;船加装地长长的衍梁也被打断,三角帆没了支点,被风吹得贴到了主帆上;高高的船尾受创最重,一炮弹完全贯穿,导致了半个尾楼都垮了,连带着尾楼上的弩炮炮台全散架了;被贯穿的还有副桅下方的船体,虽然没打中副桅,却也使得其摇摇欲坠;至于被炮弹擦到刮到的,更是比比皆是……
悬挂好最后四字的旗语后,杨小毛扭头看了一眼,只见3oo米外的铁鹞号已经在急转向,同时挂出了四字旗语;杨小毛虽是旗语手,可那么多的旗语单词却不可能全背下来,还得翻旗语本才能明白。
不过他已经不想翻了,因为银燕号也在笨拙地转向,而杨地蛟早已换上了鲨鱼皮水靠,边往腰间插铁锥、飞斧、匕边从望亭往甲板走,脸上不仅看不到任何悲戚绝望的神情,反而挂着淡淡的决绝笑容!
“他娘的都打起精神来!挨红毛鬼的炮弹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哭丧着个脸干嘛?没得给咱们八闽子弟丢人!”杨地蛟梭巡在一片狼藉的甲板上。大声地给伤残了大半的水手们打气,“咱们在远处打不过红毛鬼很正常,那靠上去不就得了?……怎么有了姑爷的这些新武器连跳帮都忘了吗?……红毛鬼也就火炮厉害点儿,要说到跳帮肉搏,咱们爷们会怕他们吗?”
“怕个**!”
“老子就算伤了条胳膊,照样一个打三个!”
“当家的你就放心吧,看我们好好教教红毛鬼什么是跳帮!”
……
杨地蛟的激将法一下把这些血性男儿激得嗷嗷叫。除了那几位伤了脚实在动弹不得的,其他人纷纷开始准备飞斧、梭镖、弓弩等等武器,准备跳帮肉搏了。
杨小毛更是被这昂扬的场面深深感染了,刚才的伤感和绝望早丢到了九霄云外——他早就听过无数遍,自家这位远房堂叔外表看着文质彬彬,可当年就是靠着跳帮肉搏一战成名的,那可是他无比崇拜的对象!
现在又要到跳帮肉搏的时刻了。杨小毛可不想错过扬名立万的好机会。他转身蹬蹬蹬下到了存放武器的船舱里,开始武装自己;昏暗的光线中。四处翻检的杨小毛突然眼前一亮!
他看到舱角堆着的几大箱手榴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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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楚凡这句话一直回响在葛骠的耳边。
这是今天热气球现荷兰舰队后,楚凡、杨地蛟和他三人在金凤号上商量战术时,楚凡反复强调的一句话。
按照楚凡的解释。这就是要求他们两个分遣队先集中火力攻击一艘船,要打就把这艘船彻底打痛,最好是直接送入海底,即便做不到。也要保证对方完全失去战斗力,对特混舰队再也构不成威胁。
和杨地蛟极力赞成不同,葛骠其实不太理解这句话的作用,在他看来,最好的战术难道不应该是利用弩炮的优势,先把对方三艘船的船帆都撕碎了,再来慢慢摆布吗?
不理解归不理解,战场上无条件服从命令葛骠还是懂得,所以三人很快完善了具体的战术方案:由杨地蛟率领第一分遣队从荷兰舰队的船头方向先起进攻,必须让其中一艘盖伦船基本失去机动力,然后吸引走其余两艘,再由葛骠的第二分遣队从船尾方向对这艘船起致命一击;解决掉这艘船后,第二分遣队再折而向东,兜击追赶第一分遣队的两艘盖伦船,以期逐个解决掉荷兰舰队。
而荷兰舰队彻底覆灭之后,陈衷纪以及岛津家的船就完全不在话下了——现在复辽军水师上下根本不把纯硬帆的船只视为对手了,那不过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而已!
议定之后,杨地蛟驾着银燕号带着第一分遣队率先出,而葛骠则在半个小时后跟进,他的旗舰仍是朝阳号。
靠近之后,战场上的局面让葛骠既惊喜又困惑。
惊喜的是,第一分遣队干得太漂亮了——对方的旗舰已经彻底失去了机动力,变成了漂浮在海面上的一个活靶子;可让葛骠困惑的是,西边海面传来的密如急雨的炮声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千里镜中,葛骠隐约看到了桅断帆斜的银燕号在向荷兰人一艘盖伦船起冲击——完全是一副不要命的模样;而更让他心急如焚的是,另一艘只受了轻伤的盖伦船也在向银燕号冲去,看样子是想通过夹击彻底消灭银燕号!
见此情形,葛骠心中一紧,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经过几个月的共事,他与杨地蛟已经有了相当的交情,现在银燕号情况非常危险,他能眼睁睁看着这位新朋友葬身大海吗?
“司令,已经进入最佳攻击范围,是否起攻击,请指示!”就在葛骠心急如焚的时候,朝阳号的枪炮长冲进望亭单膝跪地汇报道。
葛骠没说话,此刻他眼前浮现出来的,是辽东海滩上柱子他爹那张绝望的脸!
他,难道还要再一次扔下袍泽不管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