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仲文走了,带走了十八个人;柱子留在了打谷场,他们耳边都还回响着刚才楚凡的吼声。
直到走进昏暗的仓库,脱掉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柱子脑海里还是昏昏沉沉的,楚凡的话给了他极大的震撼。以前的他,带着兄弟们活得浑浑噩噩,每天为了口吃食挣扎,今天被楚凡振聋聩的一吼,他终于明白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
活出个人样!对,就是应该活出个人样!
坐到雾气氤氲的大木桶里后,柱子抿着嘴,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嘿!还有新衣裳呢!”最小的一个兄弟豆豆指着门口一叠棉袍,兴奋地喊道。
要搁在以往,柱子会跟豆豆一样喜出望外,但现在他已经醍醐灌顶,听到豆豆这么喊不由得有些恼怒,伸手就给他脑袋上来了一下,“一件新衣裳就让你大惊小怪?真没见识!……新衣裳算什么?好好跟着公子干,以后比这好的东西多得是!……没听公子说吗?要活出个人样!没见识的东西!”
顿了顿,他环顾其他兄弟还有新招的船上伙计道,“大伙儿仔细洗洗,公子可说了,待会儿要是现谁身上还有虱子跳蚤,谁就甭想吃晚饭!”
说完他把豆豆脑袋往水里一摁,自己也跟着完全浸到了滚烫的热水中,那水面上立刻浮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虱子跳蚤。
中午楚凡时跟着大伙儿一起吃的饭,杂面馒头、煮得稀烂的大杂烩、紫菜蛋花汤,简简单单三样东西,却让辽民们无比满足,狼吞虎咽地吃得格外痛快。
偌大的打谷场里一片咀嚼声,几乎没有人说话,比起前几天来,大伙儿望向楚凡的目光里多了浓浓的感恩和敬畏。
这正是楚凡希望达到的效果。
自古以来,恩威并施都是最好的驭下之道,未来的加料香烟还得靠更多辽民们来加工,现在有了对自己又敬又畏的这个核心团队,以后就能在新招的辽民中快树立起威望了。
吃完午饭,楚凡带着柱子他们十八人来到了村子东北面,就在离海滩七八丈远的小山包上,一个大而简陋的木屋正在修建中:三排柱子加上薄薄的木板围了约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块地,屋顶上正在搭简易房梁。
“这是给你们搭建的宿舍。”楚凡一句话让柱子他们欣喜若狂。
虽然听不懂“宿舍”是什么意思,但并不妨碍柱子理解——这是公子为他们修的房子!别看简陋,可比他们自己那破窝棚来,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新衣裳,摸了摸吃得滚圆的肚子,再看看已经快完工的新房子,柱子一瞬间感觉鼻子酸酸的——上哪儿找这么好的东家呀?吃的穿的住的,样样都为自己考虑的周周全全的,想当年就算是自家老爹都没这么细心!
看着楚凡走进了屋子,亲自动手往屋顶递木条,柱子冲那帮子看傻眼的辽民怒吼了一声,“傻站着干啥!赶紧上去帮忙呀!你们还忍心真让公子干活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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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蓝的天空中,一轮残月淡淡地挂在天际。
拖着疲惫的身躯,楚凡回到了自家祖屋里——一直忙到天黑尽了,他才算把柱子他们安顿好。
还没进正房偏厅的门,就听到妞妞哇啦哇啦的哭声,进门一看,小丫头被张氏扯着正在打屁股,那小手油汪汪的,不用问,肯定是趁着大人没注意偷吃了。桌子上四菜一汤早摆好了,楚芹、闲茶正眼巴巴看着呢,见他进来,脸上都流露出开心的表情,不约而同站起来,开始盛饭。
楚凡忍着笑上前把妞妞从张氏手上救出来,小丫头眼泪汪汪,哭得一抽一抽的,“哥,你咋……这么晚才……回来?饿……饿死妞妞啦。”
楚凡把妞妞放在凳子上坐好,嗔怪地对张氏说道,“娘,到点儿了你们就吃嘛……非等我干嘛。”
张氏狠狠瞪了妞妞一眼,这才摇头道,“那怎么成?凡儿,你如今就是这个家的家主了,这天底下哪有家主没吃,其他人先吃的道理?”
楚凡接过闲茶盛好的饭,转手递给了妞妞,小丫头低声欢呼了一声,夹起一块油汪汪的茄子就开始大快朵颐,脸上亮晶晶的泪滴都顾不上擦。
楚芹也盛了碗饭,款款走到张氏身边轻轻放下,慢声细语地说道,“小弟,娘说得对……你自个儿要注意时辰呀,别忙起来连饭都不记得吃。”
楚凡又感动又无奈,笑道,“那今晚我要是在外面吃了,你们难不成还要等到深夜去?……娘,大姐,你们听我的,该吃就吃,甭等我!”
费了好半天口舌,楚凡这才说动张氏,以后不再等他,一家人其乐融融开始吃饭。
张氏边吃边把今天打谷场卷烟的进度给楚凡说了,最后感叹道,“你把孙家媳妇这一赶,这些辽民对你可真是感念……俺最后盘点下来,今天的成品比昨天可是足足增加了一成!”孙家媳妇就是那个被解雇的小组长。
楚凡扒着饭口齿不清地说道,“本来嘛!人心换人心,流民就不是人啦?……任谁也不能那么作践人。”
“你这话还真是,”张氏端着碗筷顿住了,感叹道,“后来俺和你小三婶说起这事儿,她也觉着孙家媳妇做得太过了,该!”
楚凡夹了条炸得焦黄的小鱼,嘎巴嘎巴地嚼着,“就说孙家媳妇,那不也是个苦命人吗?家里六个孩子,成天吃糠咽菜的……我就想不通了,怎么对上流民,她就那么嚣张呢?”
张氏想了半天,也没头绪,摇了摇头继续吃饭。一旁的闲茶却把他这话听进去了,咬着筷子起了呆,直到楚芹碰了碰她胳膊,这才回过神来。
“娘,伙计们已经安顿好了……那啥,从明天开始,我也要搬去和他们一块住了。”楚凡风卷残云般扒完三大碗饭后,斟酌着对张氏说道。
桌上几个女人眼睛一下瞪圆了,不解地看着他,张氏嗔怪道,“家里住得好好的,干嘛要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