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只道:“二老爷那边早在铭哥儿被封为世子爷的时候,老国公爷在世的就已经与二老爷说过这事儿了,二老爷直说并无异议,更何况我只是将我的私产和嫁妆银子给靖然,等着我死了,这公中的银子也会分给二房一份的……至于铭哥儿那边,我相信他会懂我的一番苦心的。”
光凭着宁国公府世子爷这个位置,就能抵得过金山银山了,世代永袭爵位,永享俸禄。
想必她早就想过这件事了,是以如今说话的时候很是平静。
白妈妈还欲劝上两句,可老祖宗却是冲着她直摆手,“这件事我已经细细想过了,你要莫要再劝我,这法子是最稳妥的,等着我死了,你觉得这些东西是那般容易能够守住的?纵然靖然老子还没有完全糊涂,可小章氏身后还有皇后娘娘,还有章阁老在,便是靖然老子有这个心,只怕也没有这个本事了!”
白妈妈这才没有说话了。
此时此刻,陆靖然牵着林姝的手走在回榕园的路上,林姝好几次想要将手从他的掌心中挣脱开来,可陆靖然的手劲儿极大,林姝怎么都挣脱不开,只低声道:“旁人都看着呢……”
陆靖然只道:“你是我媳妇,旁人看见了就看见了,咱不偷不抢的,有什么可害臊的?”
说着,他更是道:“莫不是你嫌我脏?”他已经好几日没洗澡了,恨不得有些日子赶路赶的急了,只在破庙中囫囵打个盹儿就继续赶路,身上还沾着泥水,怎么会不脏?
“才没有!”林姝慌忙抬头道,可刚好撞见陆靖然那一双含笑的眸子,这才发现陆靖然这又是在逗自己了,“你都去了福建这么久,怎么还这样组?”
其实她从来没有想过,陆靖然在旁人眼里已经变成一沉稳有魄力的将军了。
唯有在林姝跟前,他还像是个孩子似的。
不,不对,他是将林姝当成孩子似的,有事儿没事儿的时候就喜欢逗一逗!
林姝只絮絮叨叨与他说起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儿来,林怜的死,林慧的亲……一桩接着一桩,她恨不得想将自己所知道的事儿都告诉陆靖然。
陆靖然并不打扰,方才他在荣寿堂的时候一颗心急的快要扑出来了,特别是方才老祖宗的那一番话,更是叫他觉得心里酸楚的厉害……也就现在陪在林姝身边,这一颗心才踏实了不少。八壹中文網
等着两人回到了榕园,珍珠便慌忙吩咐人上前摆饭,这饭菜一上桌,更是带着丫鬟婆子都下去了。
两人讲了会话之后,林姝这才将那一串佛珠的事情道了出来。
陆靖然的面色渐渐变得冷峻起来,只道:“……陆铭从小就和祖母不亲近,我还记得那个时候他年纪还小,祖母抱着他,想要喂他吃一块豌豆黄,可他却是一脚踹到了祖母肚子里上去了,当时祖母直说他是无心的,可那个时候我分明见着祖母脸都白了,若他真的是无心之举,怎么会使出那么大的劲儿?”
他和陆铭虽没怎么就接触过,但好歹也是一个屋檐下长大,对陆铭的性子也是知道一二。
他一直都不大喜欢陆铭,如今听了这话更是心心里满满的都是厌恶。
林姝却道:“这件事我一直不敢告诉祖母和白妈妈,我怕祖母知道了会难过,毕竟祖母如今年纪大了,整日只想要咱们能够陪着她老人家说说话,巴不得儿孙都好,若是祖母知道了,只怕会受不了的……”
“你放心,我知道分寸的!”陆靖然点了点头,便是连用午饭的心思都没有了。
林姝给他盛了一碗汤递了过去,只道:“若这件事真的是陆铭所做,你打算如何做?”
难道还和上一世一样,将陆铭做成人彘吗?
陆靖然只摇了摇头,道:“我……我不知道。”
他可以不在乎陆铭,但却不能不在乎祖母和父亲。
他想了想,只道:“如今咱们得想个办法将佛珠从祖母那儿要回来才是,要不然说不准祖母什么时候兴致来了,会又将那佛珠戴起来了……有了这佛珠在手,这陆铭也有了把柄在我手上,以后他也不敢胡乱来了。”
“这法子很好,之前我也是想过的,可到底该用什么法子将那串佛珠从祖母手上要回来?”林姝觉得很为难,“从小到大,陆铭对祖母一直很冷淡,如今他好不容易待祖母亲近些,送了东西给祖母,祖母怕是视若珍宝,怎么会轻易将那串佛珠拿出来了……”
“之前我有一次去荣寿堂给祖母请安的时候,还听祖母问起白妈妈这串佛珠的事儿,当时幸好我在旁边,直说如今祖母身子不大好,手上戴着东西怕是不大方便,等着病好了再将佛珠戴上也不迟,祖母这才作罢,可还不忘记交代白妈妈要白妈妈将东西收好。”
陆靖然也觉得棘手,可又不得不这样做。
陆靖然与林姝到荣寿堂的时候,老祖宗早就吩咐小厨房做出了一桌饭菜来了,如今她更是要白妈妈扶着她到桌边坐上,只笑眯眯看着他们。
林姝却是担心老祖宗的身子,“祖母,今儿天这么冷?您怎么还下床了?孙院判不是说叫您好生养着吗?”
如今的老祖宗靠在软枕上,只道:“我千盼万盼总算是将靖然盼回来了,我总不能说还躺在床上罢?咱们一家子和和气气的吃顿饭,你老子也差人送信过来,只说这郭家老爷一直拉着他喝酒,说有要紧事儿商量,咱们家如今好不容易和郭家关系和睦了些,你老子晚些回来也无所谓,反倒是你从小被他打怕了骂怕了的,如果他在这里,只怕你还会觉得拘束了。”
至于二房那边,二夫人陈氏和陆敏之从小就不大喜欢陆靖然,可如今见着陆靖然有出息了,方才二夫人陈氏只派人来问过几句话,说到底她还是怕得罪了小章氏。
老祖宗压根就没有留他们一道吃饭的意思。
陆靖然含笑道:“您说的对,如今我就想陪着您一块吃饭,至于父亲那边,我明儿再给他请安也不迟。”
男人间的感情不比女人,更何况他们父子之间的确是没什么话可说的。
老祖宗点点头,要白妈妈给陆靖然加了一筷子羊肉,笑眯眯道:“这是前几日才送到府里头来的羊肉,是用的最好的山羊肉,上午听到你要回来的消息就要小厨房将这山羊肉炖上了,你得多吃些,瞧你,瘦的都剩下一把骨头了。”
陆靖然虽说瘦了些,可远远有到老祖宗所说的那个地步,若换成了先前,陆靖然听到这话丁瑶说自己在福建过得一切都好,可如今他一直惦记着陆铭送给老祖宗的那串佛珠,想了想道:“最开始赶路的时候,我和瑞王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就是到了酒楼也不敢大吃一顿,只惦记着赶路,怕耽误时间,不过是买些酱牛肉再买些馒头就匆匆上路了。”
“到了福建之后虽也过上两天好日子,可您不知道,这福建的饮食清淡,又多是海鲜,平日里吃上一顿两顿倒是没什么,但吃多了就不习惯……之后就跟着瑞王一起打仗,我还记得有一次那倭寇半夜来犯,当时我和瑞王匆匆赶过去,谁知道那倭寇早有防备,更是放火烧了我所在的那艘船,当时火势熊熊,我没办法只能跳到海里头,您没有去过海边,怕是不知道那海水又涩又咸,当时风浪又大,打仗的人也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飞过来刀剑了,差点我就死在海里头了。”
“后来还是我命大,找到了一块浮木,趴在木头上这才飘到了岸边,那个时候瑞王已经派人找了我几天了,还以为我和平宁长公主那小儿子一样,死在海里头了……当时我在海里头飘着的时候只想着自己定是九死一生,想着若是我死在福建,您和姝姐儿该怎么办?当时我临走之前可是答应过您和姝姐儿,这回来的时候是头发丝都不会少一根的……”
老祖宗听到这话却是连喝粥的心思都没了,“难道你身边就没有跟着人吗?你老子派过去的那些人了?”
陆靖然含笑道:“当时情况紧急,哪里顾得上那么多?更何况我是去打仗的又不是去享福的,难不成时时刻刻将人带在身边,旁人见了心里又是个什么滋味儿?难不成我的命是命,旁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在外行军打仗,最重要的就是拉拢人心,若是失了军心,他这个将军当的也没什么意思了。
他的笑落在老祖宗眼里是格外刺眼,老祖宗只道:“罢了罢了,这次你回京之后就莫要再去福建了,刚好我也病了,要你老子借着这个由头去宫里头与皇上说一声,当时先皇可是答应过你祖父的,总不能食言才是罢!”
她活了大半辈子了,可不在乎什么名利,只想要一家人齐齐整整的,这样便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