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姝如今也算是明白了,原先母亲不能照顾自己也是情非得已,那个时候母亲唯一能依仗的便是打理好信中侯府上下的琐事了,要不然母亲在信中侯府立足必然是更难。
当母亲的又哪有不想亲自照看着自己孩子长大的了?母亲一贯又是说不出什么煽情话来的,嘴上不说,心里定是介怀的……想必见着猫儿一样弱小的麟哥儿,这才动了心思。
林姝笑了笑,道:“原先我不让您养着麟哥儿,一则钟姨娘是他的亲娘,就算是您对他再好,这孩子终究也是养不熟的,二则是养孩子费精力,虽说您病好的差不多了,可太医说了还得细细调养着身子才是……可如今您在府里头无聊,不如就养着麟哥儿在身边罢!”
若真的能养着麟哥儿,她倒是不反对。
虽知道龙生龙凤生凤,林沛和长泽郡主的孩子指不定也存不了什么善心,可小孩子总归是可以慢慢教导的……可长泽郡主那边了?只怕是不会答应的,莫说是长泽郡主,只怕是这知情人都不会答应。
长泽郡主是什么性子,若知道自己的儿子被养在母亲身边,还不将信中侯府闹翻脸?也许可以借着这件事试一试这府里头到底有多少人知道麟哥儿的身世,兴许知道麟哥儿身世的人,便也知道如今长泽郡主打的是什么主意。
连氏看起来是很高兴的,“我知道你是怕我受累,可麟哥儿身边到底还是有丫鬟婆子的,我无非就是将他接到芳华园中来,更何况我也知道钟姨娘是他的生母,我和他之间也不可能像亲生母子似的,只是一瞧见这孩子,我这心里就酸酸的……”倒是叫她想起了小时候的林姝来。
小时候的林姝虽不似麟哥儿孱弱,可处境也是极为艰难的。
“那您放心,这件事便交给我了。”林姝笑着去了落燕园。
经历了上一次林姝借太夫人的手灭了钟姨娘威风之后,钟姨娘便很是头疼的一阵子,直到如今还没有缓过神来,好不容那些妈妈婆子们对她是服服帖帖,可如今一个个却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似的,连她的话都不大放在心上了。
更有几个胆子大的还在背地里偷偷议论,直说她眼皮子太浅,出手太过于小气,远远是及不上原来连氏管家的。
钟姨娘无法,这出手长阔绰阖府上下都没谁能比得上连氏,她只能在庶务上下功夫。
听见外头小丫鬟说四姑娘来了的消息,她急急从太师椅上站起来,还未迎出去,林姝便进来了,“姨娘不必礼,我知道如今姨娘事多,我来是有一件事想要与姨娘商量的。”
钟姨娘嘴角的笑意浅了几分,她总觉得阖府上下就没谁比林姝更加吓人了,“有什么事儿,四姑娘直说便是了。”
林姝倒也不客气,开门见山就说了。
钟姨娘自然是不同意的,若长泽郡主知道了这事儿,还不得吃了她,吃了她她倒是不怕,只可惜膝下那三个可怜的孩儿该怎么办,怜姐儿和霆哥儿有信中侯府护着还还说,倒是春哥儿那边,只要她敢将麟哥儿送到连氏身边养着,她相信明儿春哥儿没了的消息便会传出来。
长泽郡主心有多狠多黑,她是见识过的,“四姑娘莫是在同我说笑话?七少爷的病弱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一到了冬天便是整夜整夜咳嗽,似乎连气儿都喘不上来,就算是如今到了初夏,也是隔三差五的就要生病一次,夫人如今身子尚未大好,怎敢劳烦夫人……”
“正是如此,所以才更要将麟哥儿养到芳华园去了。”林姝从未怀疑钟姨娘不知道这事儿,若这当娘的都不知道自己身边的到底是不是自个儿子,那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些。
其实她今儿来与落燕园这么一趟,无非是想将戏做的全一些,“姨娘如今掌管着整个信中侯府的内院,忙得很,又要照顾霆哥儿,霆哥儿如今心智不全,麟哥儿身子又不好,手心手背都是肉,姨娘总是不好厚此薄彼,可若要照看两个孩子,难免劳累,反倒是母亲如今清闲得很,正好照看麟哥儿。”
说着,她笑了笑,“其实今儿来也就是知会姨娘一声,毕竟这件事姨娘也是做不得主的,可姨娘照看着麟哥儿到了两三岁,终究是有感情的,若姨娘能够答应,那便是最好不过了,若是不答应,那我只有去求祖母了。”
她并不想要母亲养着麟哥儿,养的熟养不熟,这麟哥儿始终都是长泽郡主的骨肉。
她害怕,若是有朝一日母亲真的将麟哥儿当成了亲身骨肉一般,再知晓了这个消息,那该会多难过。
如今她想要做的只是想通过钟姨娘将话捎给长泽郡主,不管长泽郡主想要做什么,她都要长泽郡主看看,自己手上还捏着麟哥儿了。
钟姨娘的脸色果然变得十分难看,就连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的了,“……这件事,四姑娘……容我好好想想罢,过几日我在给四姑娘答复。”
这件事,哪里是她能做主的?
等着林姝一走,钟姨娘却是吓得直接瘫倒在太师椅上,一旁的翠屏却是劝道:“姨娘这又是何必了?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将七少爷养在五夫人名下算了,如今您不仅要顾着六少爷,还得顾着七少爷,哪里顾得过来?若是时间长了,难免会有人察觉出不对劲儿来的。”
不是亲生的终归不是亲生的,钟姨娘一得空便要陪着林有霆一起用饭,可对林有麟则怠慢很多,甚至连林有麟凑到她跟前来都不抱上一抱的。
好在丫鬟婆子们私底下直说是因为钟姨娘这是因为心里愧疚,可她却想着,就算是真的是因为愧疚,这对两个孩子的差别未免也太大了些。
钟姨娘只长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你以为我不想甩开这个包袱?大家都以为麟哥儿是我儿子,他半夜吵着嚷着不肯睡觉,我这个当姨娘的总不好不出面罢?他染上了风寒,我这个当姨娘的总要在一旁候着罢……他简直就像是个小祖宗似的,不愧是长泽郡主的儿子,和长泽郡主一样回折腾人!若是能将他甩开,我是巴不得,只是你觉得长泽郡主那边是那么好对付的?”
“前几日不过是因为我没叫麟哥儿与长泽郡主见上一名,春哥儿身边的奶娘便说……长泽郡主抛下春哥儿一个人进宫去了,这几日连句话都没捎回来一句,这还不是做给我看的?王培指不定怎么虐待我的春哥儿……就算是我与老爷提上这事儿,老爷也只说春哥儿身边有奶娘丫鬟婆子照料着,出不了什么大事儿的!”
“可我这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王培……王培那就是一个混账东西,谁知道他会怎么对春哥儿?昨晚上我睡觉的时候好像都听见春哥儿的哭声……”
话毕,她终于忍不住,捂着帕子嘤嘤哭了起来。
她心里苦啊!
长泽郡主的孩子是被人好好照看着,就算是她真的有心怠慢,这府里头还有林沛在了,可她的春哥儿何其无辜?当初长泽郡主想出了这样一个歹毒的法子来,林沛连商量都没与她商量一声,便答应下来,她说什么都不肯答应的。
只可惜那个时候因为霆哥儿变得痴傻的事儿,林沛一直对她淡淡的,为了叫自己的儿子和女儿能过上好日子,她只能忍痛送出了小儿子。
要不然,这管家的权利又怎么会落到她身上来?如今霆哥儿又哪里能日日吃上燕窝?林沛又如何会说服太夫人继续将怜姐儿养在青松院?
好在她那个时候好说歹说,这春哥儿身边才留了个她请的奶娘,要不然只怕她连自个儿儿子的信儿都得不到一声。
哭够了,钟姨娘却也只能苦着脸写信给长泽郡主。
信中言辞委婉,只说林姝和连氏并不知道麟哥儿的身份,兴许是真的疼麟哥儿。
可长泽郡主眼看着计划就是施行了,如何敢冒这个险?直说不成,若说麟哥儿若真的养到了连氏身边,明儿钟姨娘便能听到春哥儿没了的消息。
钟姨娘这下子可真的是里外不是人了,甚至搬出林沛来,直说麟哥儿不能养在连氏身边。
送走了钟姨娘,林姝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看样子林沛是知情的,若是不知道,定会觉得林沛对长泽郡主那是一往情深,可实际上了,不过是为了安抚住长泽郡主罢了!
林姝到了青松院的时候,太夫人正由着林怜陪着在小佛堂念经,这几年太夫人的身子愈发不像样子了,可在身子允许的情况下,一得空便呆在小佛堂里头。
怕是亏心事做多了罢!
林姝候了小半个时辰,林怜便扶着太夫人出来了,太夫人含笑道:“姝姐儿来了?怎么不派人去小佛堂叫我一声?好在如今我年纪大了,每日礼佛的时间少了,要不然你一等便是小半日!”
“等等祖母又有什么关系?方才沐兰姐姐都说了,您今儿还不容易觉得精神好些了这才去小佛堂念经,我哪里有打扰的道理?”林姝笑意盈盈,就算是祖孙之间真的不合,可面上的功夫活却还是要做的,“今儿我来这儿是有件事想和您商量的?母亲想将麟哥儿养在身边,您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