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瑶葭泪光盈盈,一双眼睛柔和而亲切的注视着小晚月,怅然若失的说道:“臣妾看家小郡主,心里喜欢的了不得。忽然想起臣妾没保住的孩子。臣妾想,臣妾同太子妃是表姊妹,太子妃如今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可臣妾,还不知道能不能再为皇上诞育子嗣。是以心里有些难过罢了。”
永徽帝听完温瑶葭的话深感怜惜,可慕容昭却从这话里听出了危机。他立时上前,有意将孩子抱回来。
这时,也不晓得温瑶葭做了什么,孩子忽然睁开了眼睛。小晚月微微皱眉,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一转不转的看着温瑶葭。
温瑶葭呀地一声惊叫,格外激动的说道:“陛下,您看,臣妾同这个孩子有缘呢!”
慕容昭闻言,这心是一沉再沉,震怒到无以复加。这说的是什么鬼话,什么有缘,分明就是心怀鬼胎。
“父皇,时候不早了,怕再晚一些天凉,儿臣先带着晚月回东宫了。”慕容昭话罢,立时给乳娘递了个眼色。
乳娘见状,忙笑着上前去接晚月,“贤妃娘娘,一会儿抱久了仔细胳膊酸,给奴婢吧!”
温瑶葭面上满含着对晚月的恋恋不舍,看了乳娘一瞬,这才勉强松了手。可也不晓得因为什么,孩子送到乳娘的怀里,就哭个不住。温瑶葭见状,略等了一会儿,见晚月的哭声并没有缓解,立时又将孩子强抱了回来。晚月重新回到温瑶葭的怀里,哭声也渐渐弱了。
温瑶葭面上流露出更加欣喜的笑意,同永徽帝道:“陛下,臣妾同小郡主是真的投缘,她不想走呢!今天已经这样晚了,就不要再折腾小郡主了,倒不如让小郡主在观风殿住一晚,明日让太后见过了再送去东宫也不迟。”
慕容昭心知温瑶葭这样说,用意必定不简单。也不晓得方才是因为什么孩子忽然哭出来,他此刻的心仿佛被提着,对温瑶葭的厌恶,是前所未有的深重。
温瑶葭转头凝视着慕容昭,示威的表情再明显不过了。
“只怕孩子夜里吵闹,再扰了父皇和贤妃。”慕容昭心里很不情愿,脸上的表情也是格外的僵硬。
温瑶葭似笑非笑地向慕容昭道:“陛下同本宫喜欢都来不及,哪里会惊扰。莫不是太子殿下不放心?观风殿又没有什么闲杂人等,难不成还没有东宫安全不成。本宫心里也实在很喜欢小郡主,太子殿下便让小郡主留一晚又有什么挂碍。”温瑶葭话罢,求助的看向永徽帝。
永徽帝也不禁面露尴尬之色,道:“就留一晚罢了,天冷,也别折腾晚月了。”
出了观风殿,慕容昭的心里憋着一团怒火。一路无语的回了东宫。进了正阳殿,他先去看了杨柒柒。见杨柒柒睡得格外香甜,心里才稍有一丝丝的慰藉。
彩屏见是慕容昭独自回来的,上前询问道:“殿下,小郡主呢?”
慕容昭眉头紧蹙,拧成了一个川字,闷声道:“晚月被留在了观风殿。”
彩屏奇道:“留在了观风殿?这是怎么一说的?”
慕容昭握拳,没有回答彩屏的话,而是嘱咐她道:“先不要告诉太子妃,明日一早我会亲自去接晚月回来。明早上,太子妃要问起,就说我带着孩子去了化成院,给皇祖母他老人家瞧瞧。”
彩屏自是从慕容昭的言语里听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她点了点头,有些迟疑的问慕容昭道:“陛下为何要把小郡主留在观风殿?”
大燕自然从没有过这样的先例,就算皇太后极喜欢慕容兆也从来没把孩子留在观风殿过夜。一旦有这样的征兆,多半就是打算把孩子留在身边照养的意思了。彩屏对这个很明白,所以心里很有些担忧。
慕容昭揉着眉心,淡淡道:“没什么,多的你不必问,只好好照顾太子妃就是。”
彩屏点了点头,道了一声是。慕容昭没在说什么,打发人都下去。他自己则是一动不动的坐在杨柒柒的床榻前,看着酣然入睡的杨柒柒,慕容昭心思是极复杂的。先是何清泰的善意提醒,紧跟着温瑶葭便闹了这么一出儿出来。放着温瑶葭在永徽帝的身边,对他实在没有半点好处。
慕容昭抬手温柔轻缓的拂过杨柒柒额前的碎发,心绪更加沉重起来。
他一夜未睡,第二日一早,直接起身去了观风殿。因着这日原本就是休沐日,不必上朝。慕容昭刚一到观风殿,便瞧见了温瑶葭身边的小太监。他恭恭敬敬的进前,想着慕容昭行了一礼,陪着笑道:“殿下,贤妃娘娘同陛下起身后直接抱着小郡主去了化成院。贤妃娘娘说,若是太子殿下来接小郡主,就请您去七宝阁等候。若是您不去七宝阁直接去了化成院,贤妃娘娘只怕您今日也别想抱走小郡主。”
慕容昭自是极厌恶温瑶葭这样的威胁,他深吸了一口气,什么话都没有再多说,直接去了七宝阁等候。
直到快要晌午,温瑶葭才慢悠悠地领着乳母等人回了七宝阁。一进门,见慕容昭坐在挨着门极近的黄花梨圈椅上,她立时回身从乳母的怀里将小晚月抱了过来。笑意盎然的对慕容昭道:“殿下,小郡主真是个很乖巧的孩子呢,不哭也不闹,方才在化成院,太后抱着她玩了好一会儿。”她这说话的模样,仿佛此时此刻的慕容昭是她的夫君,两人过着幸福的小日子,她刚刚抱着孩子离开,他便在此焦灼的等候一样。
慕容昭沉着脸,道:“贤妃娘娘可以让孤把晚月抱回去了吧?”
温瑶葭听见这话,方才的绮梦被击的粉碎,胸口一阵隐隐作痛。见慕容昭起身来接孩子,她当即微微后退一步,道:“太子殿下可仔细一些,若是惊了本宫,本宫失手摔了晚月可怎么办?”
慕容昭站住脚步,目光幽沉地盯着温瑶葭,没做声。
温瑶葭巧笑倩兮,回头吩咐跟着的宫人道:“本宫同太子殿下有几句话要说,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齐齐地道了一声是,不敢再多耽搁,转身出了七宝阁的门。
温瑶葭再转身,面上的笑意早已荡然无存。她白皙的脸颊上,此刻瞧着格外的苍白。乌黑的眼仁儿流露出的怨恨,很骇人。她轻轻勾起唇角,问慕容昭道:“此刻我抱着小郡主,是否已将太子殿下的心捏在了手里?若是我不当心,将小郡主摔了,殿下又能待我如何呢?”
慕容昭迫视着温瑶葭,心生无限厌烦。温瑶葭看着他厌恶的眼神,心里痛的,不可言喻。
“贤妃娘娘,非要这么别扭的过日子吗?咱们就不能井水不犯河水吗?”
温瑶葭冷笑,没说话。可她此刻心里却在无声的纳罕。
井水不犯河水,别扭?凭什么你和杨柒柒就能恩恩爱爱,举案齐眉的过日子。我就要在那个老东西的身旁婉转承欢?凭什么?
慕容昭微微一叹,道:“贤妃,咱们彼此间都握有彼此的把柄。可相对的,我是父皇的儿子,就算你把你知道的告诉给父皇,我大不了不做这个太子,根本没什么分别。可你呢?你是怎么回宫的,你曾经在我的府上坐下了什么,这些事儿不是无迹可寻。我不管你背后的人再怎么手眼通天,也没法把你曾经的痕迹抹的一干二净。我这是第三次警告你,我也就罢了,你别想再招惹小七。”
温瑶葭粲然一笑,毫不在意地说道:“殿下,就算我同你井水不犯河水,可人生数十年这么长,谁知道往后会如何呢?说不准,小殿下会一不小心落到水里,说不准小郡主没满月就感染了什么风寒,一命呜呼。您总不能把这些都怪在我的头上吧?就算您要怪,人都没了,那我去抵命,只怕在殿下心里也不及万分。”温瑶葭走近慕容昭,笑的格外放肆道:“我不心疼自己的性命,若是殿下心疼太子妃,心疼小殿下和小郡主,往后就别说这些威胁我的话。我这个人胆子小,若是害怕起来,我也不晓得会做出什么来。再者,我是真的很喜欢晚月。”
慕容昭强忍住心里的愤然,只沉声问温瑶葭道:“那,你要如何?”
温瑶葭一边缓缓地摸着晚月的脸颊,一边慢幽幽道:“也没什么,就是看着你同太子妃整日恩恩爱爱,生儿育女的,我觉着很硌眼睛。殿下关上门,对太子妃好到天上去也没什么,就是别生怕世上的人都不知道太子与太子妃恩爱,嚷嚷的宫内宫外皆知。再不然,殿下不如那个妾,今年待嫁的适龄女,有不少都和殿下门当户对,身份不低于太子妃呢。殿下不是一向同梁国公府走的近么?梁国公府的二姑娘,好像同太子妃的关系也很好。”
慕容昭微微一笑,对温瑶葭道:“贤妃娘娘可晓得过犹不及?你这么聪明,总晓得在父皇面前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和太子妃是表姐妹,你不是应该盼着太子妃好的吗?若是不该说的话,说多了,只怕父皇再宠爱你,也会心生疑惑。没有了父皇的宠爱,贤妃要如何自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