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柒柒是很懒怠应付温瑶葭的,可到赵国公府来观礼的人除了温瑶葭,便是她地位最高,自难免要同温瑶葭处在一处。今天有事卢曦的好日子,杨柒柒自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见了温瑶葭之后,多数时间都是默默不语。
等卢曦带着温念拜过宗祠认祖归宗后,归家礼算是完毕。众人便都各自稍作歇息,等着随后的筵席开始。
杨柒柒刻意避开温瑶葭,在彩屏的搀扶下去了园子里散步。
可温瑶葭似乎特意要同杨柒柒攀谈一样,跟着杨柒柒随后就到了园子。
“表妹,你仿佛不大乐意同我说话似的。”温瑶葭向着杨柒柒明媚一笑,曼声开了口。
杨柒柒余光淡淡自四周扫过,落在温瑶葭的身上,慢幽幽道:“贤妃娘娘,眼下没有旁人,你我二人也不必做戏。我如今怀着孩子,精神头极短,实在没那个闲心思同您周旋的。”
温瑶葭抬手抽出袖中掖着的罗帕,压了压鼻尖,将嘴角的尴尬隐了下去。可眼中冰冷的笑意,仍旧还是从她眼波溢了出来。
“太子妃是聪明人,向来最识时务。”温瑶葭卖着关子幽幽开口。
杨柒柒侧首轻轻地挑眉看向她,温吞道:“识时务又如何?”
温瑶葭笑道:“温家洗雪沉冤,我就是正经的世家女了。今时不同往日,我与从前不同了。”
杨柒柒礼貌一笑,不冷不热地附和道:“是,贤妃娘娘与从前相较确实不可同日而语了。”
“皇上不日就会册封我做贵妃。”
她话里似乎带着别的目的,杨柒柒不欲同她多说下去,只含笑,徐徐道:“那就真要恭喜贤妃,贺喜先飞了。”
温瑶葭被杨柒柒这淡然的情绪惹得有些发毛,直接上前一步,有几分示威的意思,问杨柒柒道:“太子妃,你觉着陛下他待我如何?”
杨柒柒笑了笑,臻首略低,缓缓说道:“父皇待贤妃娘娘自然是极好的。”
温瑶葭修长的黛眉挑的高高的,冷笑道:“太子妃既是知道,往后就算不想同我有来往,也要同我来往。我若是不高兴,说不准你们东宫会如何!”
“是,贤妃说的是。”杨柒柒答得格外复言,哂笑着说道:“娘娘若是做了贵妃,那么张淑妃手里协理后宫之权也是要落在娘娘手里的。您的本事,我可是太清楚了。不说远的,单说为了将温家的冤枉自然的浮现在陛下面前,您鼓动杨玉妍动手刺杀我,之后满洛阳的散播谣言,来诋毁中伤我。陛下已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您又能用李夫人的死大做文章。又引来虢国公夫人来搅混水,将这件事儿越闹越大。再用流产这样的苦肉计,让陛下不得不过问,不得不为温家翻案。这一手接着一手,实在是好厉害的本事,让我格外敬服。”
杨柒柒一一点破温瑶葭的计谋,起先温瑶葭还有些许的不自在,可说到后来,她神情是越来越自然。等杨柒柒说完这些,温瑶葭嗤地一笑,徐徐道:“是嘴上敬服,还是心里敬服?”
杨柒柒不言语,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温瑶葭。
“太子妃赞本宫本事,本宫却也觉着太子妃才是真正的本事!咱们两人正是惺惺相惜呢!”温瑶葭声音格外柔和,可那语气也是冷冰冰地令人不舒服。“若没有太子妃的通力配合,只怕又未必能成!若非太子妃有手段,通过永平侯世子夫人让永平侯夫人走通了张淑妃的路,我又怎么会捡到这样大的便宜。”
温瑶葭这言下之意,就是表明,你知道我做了什么,我也知道你在背后都做了什么,咱们两个半斤八两,谁也别拿这件事儿做话柄。
杨柒柒澹然一笑,道:“我也不过是在贤妃娘娘这现学现卖。如今事情都过去了,咱们谁都不必再使那个心思。我不过想安安稳稳的在东宫过日子,想必贤妃娘娘也是如此吧?好好的在后宫过日子。毕竟,宫里的日子不比从前在襄王府。您现在是春风得意,可想当初李贵妃又何尝不是春风得意了十余年呢?”杨柒柒这便是在婉转的警告温瑶葭了,少动歪脑筋,只要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便能相安无事的过日子。她若是再敢做什么污糟事儿,她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的。
温瑶葭看着杨柒柒这般清淡自若的神情,就忍不住怒气上窜。可她眼下是动不了杨柒柒,除了往杨柒柒身上泼些脏水,给她找些不自在之外,她是什么都做不了。温瑶葭若有所思的垂头,盯着杨柒柒看了好一会儿,才冷然笑着道了三声“好”,最后直接拂袖而去。
杨柒柒说不出温瑶葭神色中流露出的复杂表情,她觉着很是怪异。
彩屏等人都在亭外守着,对温瑶葭同杨柒柒的话,只听了个七七八八。见温瑶葭走了,彩屏忙进了亭子对杨柒柒道:“贤妃娘娘特意来找您说话,奴婢总觉着有些不同寻常。”
杨柒柒懒怠多想温瑶葭的心思,只微微一笑,道:“管她怀的什么鬼胎,日子久了藏也藏不住的。”杨柒柒话音刚落,只觉着小腹忽然一阵绞痛,她生产过一次,自然明白这种痛是怎么一回事儿。她立时无比镇定的扶住了彩屏的手,道:“让人去准备车马,咱们回东宫。我,或许是要临盆了!”
竹心等人听见这话,都有些慌了神,倒是彩屏很沉稳地点头,立刻道:“竹心,你腿脚快,赶紧先回东宫让谭医官和稳婆等人都准备。太子妃才发作,还有些时候才能临盆呢。兰心你去同赵国公夫人知会一声,咱们这就走了。务必小心一点儿,不要惊动了其它宾客。”
说着,彩屏等人一左一右架着杨柒柒,扶的格外仔细,道:“太子妃咱们缓缓的往外走,您别紧张也别着急。”
杨柒柒不禁苦笑,道:“到底是我自己没出息,我原本以为对着温瑶葭能波澜不惊的呢,可心绪还是忍不住的激动。”
彩屏宽慰杨柒柒道:“说到底贤妃娘娘都算是极近的亲戚,从前在襄王府,您对她又是格外的照拂,能为她想的都想到了。谁承想,她是这么个没良心的人呢!不过也无碍,左右您临盆的日子也快到了。”彩屏说到这,又忍不住脸色有些难看,忧心忡忡地说道:“难怪殿下这几日都不让您出门!等回了东宫,咱们只少不了一同责罚。是奴婢们没有照顾好您。”
想到慕容昭,杨柒柒的精神便是格外的振奋,温声道:“瞧你说,他一向是个最温和没脾气的人。”
彩屏知道这个时候同太子妃说太子最有效用了,她一边仔细看着路,一边道:“殿下在您面前,自然最是个温和没脾气的人。在外面可不这样呢!您又不是不知道,殿下对外面的人,一向是不苟言笑。奴婢在宜城长公主身边多年,殿下在您面前的神色,奴婢从前是见都没见过。咱们还总觉着,殿下是不会笑的人呢!”
杨柒柒想起与慕容昭重逢时他一板一眼的样子,越发笑的温柔起来,小腹的疼痛也似乎得到了缓解一样。想起上辈子慕容昭声名在外的暴君名头,倒也觉着彩屏这话确实没有什么夸张。
这边杨柒柒一出赵国公府,温瑶葭立时便得了信儿。
“走了?”温瑶葭很是疑惑,可转瞬便明白过来,大是不痛快的冷笑道:“走的这么急,许是要生了!让人跟着去东宫那边听消息,看生的是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素心忙忙道了一声是,立时就要退下去。温瑶葭又临时起意地说道:“吩咐下去,咱们也回宫吧。”她说话的神情,明显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主意。
素心喏了一声,立刻就让人安排温瑶葭回宫的事宜。
且说另一边,因着查抄定远侯府余下了许多琐碎的事儿,例如前朝上折子提出的牵涉进三王之乱的小安子要如何处理,跟李家沾亲带故的那些旧部和门生要怎么办等等。这些小事儿,永徽帝悉数都交给了慕容昭来处理。
因此,这将近一个月的光景,慕容昭不是在观风殿便是在内阁同几位大臣商议善后事宜。这日事情刚商量到一半,安良便敲了门,打断了慕容昭同梁国公等人。
“殿下,太子妃临盆了。”
慕容昭一听到这消息,格外紧张的站了起来。尽管这已经是杨柒柒第二次生产了,可他还是很心神不宁的。
杨辅也随着慕容昭像模像样的站起来,捻须道:“不是说八月初六前后吗?这似乎有些早了。”
梁国公倒是有些瞧不上杨辅这幅故作关怀地样子,慢吞吞站起来,道:“提前了也是有的。”他话落,向着慕容昭笑道:“恭喜殿下了,今日的商议不如就到这儿。女人临盆那是九死一生,殿下在这儿只怕也没心思,还是回去看一看吧。”
慕容昭连连颔首,没有多说什么,立时起身往东宫回。杨辅也起身,紧跟着慕容昭,边走边赔笑道:“殿下等一等,我同您一块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