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辅从从容容地一咳,徐徐开了口道:“李氏虽做了许多错事,可死也是杨家的人。”
没待杨辅把话说完,虢国公夫人冷冷地笑起来把杨辅的话给打断了,“且不说我三妹这病是怎么得的,单说你言语里所指的那些错事!豫国公,做人要讲良心。你是怎么能坐上豫国公的位置,你自己心知肚明!”
杨辅听见虢国公夫人这番话,脸色不禁变了几变,表情也格外沉肃下来,“这说的是什么话!我能承袭豫国公的爵位自是皇上的恩典。”
虢国公夫人满面讥讽地笑了出来,慢幽幽道:“恩典?若没有我三妹帮着你踢走温氏,若不是我们家插手除掉了你大哥,你这辈子只怕都休想坐上豫国公的位置!”
杨辅表情端的是十分难看,一言不发。
虢国公夫人扬了扬头,上前两步,凤目一挑,眼中充满了威胁地意味,迫视着杨辅,“到如今这个地步,你别想甩掉李家彻彻底底的抽身!杨辅,我们定远侯府好,你就好。我们定远侯府不好,你就等着倒霉吧!”
杨辅被虢国公夫人说的心虚,亦是格外的沉重。他心里有气,可却没干去反驳虢国公夫人一句。
离了豫国公府,虢国公夫人立刻马不停蹄的去了定远侯府。刚一进门,虢国公夫人便是心神不宁地同定远侯道:“如今皇上想要给三王之乱翻案,总要有人出来顶罪的。当年那案子,咱们家是想抽身也难的。还是快想个解决的章程才是!”
定远侯亦是愁眉不展,道:“当年为了迎合陛下的心意,做这个事儿的时候谁家也没有藏着掖着,都是打着让那些人永不翻身的主意才做下的。如今这样的局面,还能拿出什么章程来?”
虢国公夫人一手撑着额头,苦着一张脸,沉沉道:“是啊,当年那温家功高盖主,和勋王那都是陛下的眼中钉肉中刺。可如今时移世易,只怕除去定远侯府却是合了陛下的心意。听我家国公爷的意思,因着秦贤妃的事儿,皇上可是忌惮死了咱们家和七殿下。”
定远侯如何能不知道这样的道理,永徽帝的意思,从李贵妃死后就表现的再明显不过了。
虢国公夫人哀叹道:“谁承想呢,太子的位置竟就落在了襄王的头上。却不是咱们睿王殿下的身上!若是睿王成为太子,若是睿王能继承皇位,咱们家何至于成日里这样担惊受怕!”
定远侯想到这一点,便是气不打一处来,拍案道:“可气的是,贵妃养育睿王数栽,教来教去,却养了个不争气的。竟是自己夹着尾巴灰溜溜的就去了南康,把好好的机会就这么拱手让人了!”
虢国公夫人面露悲色,道:“如今可苦了我们家若儿,她嫁去睿亲王府,连个喜信儿都没有,夜夜独守空房。”
定远侯也忍不住一阵叹息,最后道:“我已经想好,等过了明日,就把那兵权交上去。递了折子告老还乡,也算是了了陛下心头之患了!”
“你说什么呢!”虢国公夫人听了这话,立时脸色大变,根本就不能同意定远侯的这番话,她含怒看着定远侯,道:“什么叫交出兵权,告老还乡?如今皇上迟迟未动李家,还不是因为手上的那点兵权?若是就这么轻易的交出去,你以为陛下会这么简单的就让咱们家告老还乡回祖宅?”
定远侯看着虢国公夫人,疑惑地问她道:“那还能做什么?”
虢国公夫人冷冷一笑,问定远侯道:“做什么能一劳永逸?”
定远侯答不上来话,只眼珠不错地看着虢国公夫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永徽帝预备为温家翻案,这件事儿并没有大张旗鼓的宣扬出去,知道内情的也不过太子和内阁的几位大臣而已。
永徽帝将这件事儿交给慕容昭去办,慕容昭自是按照他的意思,将他与杨柒柒这些年能搜集到的疑点、证据全都让谈伏伽等人重新梳理了一遍。慕容昭清楚,自己做的这些,不过是揭开真相的手段,而真正的实锤还要落在豫国公的身上。
也所幸,他同杨柒柒对于这件事儿的结果都并不心急。只缓缓地做了一张网,杨辅与定远侯府一点一点的踏进来。
入了夏,竹枝同谈伏伽的婚事也落定,成亲礼定在了六月初六,是个极好的日子。杨柒柒赠与竹枝的嫁妆同给竹意的相当,十分丰厚。同样在洛阳、长安两地都有宅子和田庄。
谈伏伽作为东宫最重要的幕僚,也得到了慕容昭极丰厚的赏赐。
一眨眼,离着永徽帝有意为温家翻案的日子便是过了两个月。朝堂一片宁静祥和,看不出半点儿涌动。
“自打虢国公夫人去过豫国公府又去定远侯府之后,两家就都没了动静。”
竹枝尽管如今同谈伏伽住在原来的襄王府里,可每日不是进东宫陪伴杨柒柒,便是去打理杨柒柒的那些铺子。
这会儿竹枝进了宫,正同彩屏一起扶着杨柒柒,领着刚刚学步的慕容兆在御花园里散步。
杨柒柒微微一笑,道:“现在动静越小,只怕往后折腾的动静就越大!”
竹枝笑道:“您能稳得住,可有人却是一点儿都稳不住了呢。奴婢没有日日在宫里,都听说了温贤妃这两个月已经先后病了三次了呢!”
杨柒柒笑叹道:“那是好事儿呢!她折腾自己,就免得折腾别人了!不过也所幸有温家的事儿在前面当着,不然之前诊出她有孕的时候,我还真怕她反过头来算计我呢!她如今病给陛下看,我就不必去看她那一副假惺惺的面孔,也免得我费精神。”
竹枝道:“李家的二公子出了京城,一路去了南康,也不知道是打算做什么的。如今李贵妃都已经死了,睿王同定远侯府的关系照说也应该不会像从前那么稳固了吧。”
杨柒柒一笑,淡淡道:“原本就没哟多稳固,无论李家要做什么,若指望着睿王,那都是枉费心机。”
杨柒柒撑着肚子,沿着湖边儿走的极缓慢。不远处,小小的慕容兆一边咯咯笑着,一边走的飞快。杨柒柒瞧着他的身影,那笑容便是格外的和煦,忍不住在背后道:“明儿,仔细别跌了跟头!”
慕容兆哪儿能听懂杨柒柒的叮嘱,只是听见杨柒柒叫他,他会回头,笑吟吟地高喊:“母妃,母妃!”可这孩子边回头,脚下的动作也不停下来。摇摇晃晃地直接坐在了地上。这可吓坏了跟着的彩屏等人,赶紧去扶,看慕容兆有没有摔坏。
慕容兆却是很快自己爬起来,连库都没有哭,张开手臂又跑了起来。
“小殿下很像十一弟小时候。”
蓦地一把温润的声音自背后闯了过来,杨柒柒转过头,在一株垂柳后面站着一个人,她细细一看,才发现是慕容时。
杨柒柒下意识地就皱了眉,道:“睿王殿下?”
慕容时一如从前一般,笑容格外地温润清俊,上前一步颔首道:“见过太子妃。”
杨柒柒向回了一礼,面上波澜不兴。
慕容时目光有些失焦地看向慕容兆,淡笑道:“太子妃瞧见我仿佛很惊讶似的。”
“睿王殿下是几时回东都的。”杨柒柒神情淡淡地开口询问,语气满是客气。
慕容时笑道:“刚向父皇请过安,这会儿要去见皇祖母。听见这边有孩童的声音,一时好奇就过来了。原来是太子妃带着皇侄出来散步。”
杨柒柒低低地“嗯”了一声,当做是回答,没有继续和慕容时攀谈下去的意思。可慕容时一点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只亦步亦趋地跟在杨柒柒的身边,不明所以的人远远的瞧上去,到仿佛是太子夫妻俩陪着小殿下出门玩耍了似的。
杨柒柒能感到慕容时就走在自己的身边,心里十分地腻烦,轻轻一咳,站住了脚步,回头反问慕容时道:“睿王殿下可是有话同我说?”
慕容时笑容温润道:“七表妹,咱们也许久不曾见过了,大概自你嫁人之后,就没好好的见过一面,也没说过什么话。”
杨柒柒眉头不自觉地一蹙,漠然道:“睿王回东都,要好好见一面的人,好好说一句话的人都并非我,而是睿王妃才是。仿似睿王妃嫁入王府后,七哥就没正经在府上待过呢。贵妃薨逝,七哥又自请返回南康。实在可怜了睿王妃,自己一个人支应偌大的睿王府呢!”
“七表妹可否屏退左右,我有些话要同你说。”慕容时对杨柒柒提到卫雨霏的话是充耳不闻。
杨柒柒冷淡道:“你是哥哥,我是弟妹。柒柒但觉你我之间,事无不可对人言,又何必要屏退左右呢。”
慕容时不疾不徐地一笑,到底经年,杨柒柒自他的眉梢眼角能瞧见几分淡淡地沧桑。他眼波若云里寒山,忽隐忽现,怅然道:“七表妹,我不信你不明白,我为何不留在东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