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一声冷笑,直接打断了杨玉娆的话,杨玉娆自王夫人的眼中,看见了非常深重的鄙夷与厌恶。她忙怯怯地说道:“妾身说错话了。”
“这不是你的错……”王夫人一挑眉,笑容温和下来,缓缓地提醒杨玉娆道:“你要记住,你如今是永平侯府的平妻,你同你三姐,是平起平坐的!”
其实在大燕,平妻总要稍稍矮嫡妻一截,地位如何,全看正妻大度不大度。正常人家,把多数的脸面都留给了正妻。可王夫人眼下当着整个永平侯府上下这样说,那就是摆明了不给杨玉妍留脸了吗?
杨玉妍几乎是踩着这话音进门,听见王夫人这话,气的是怒极反笑,“凭什么不给我敬茶?在豫国公府,我是嫡她是庶。就算如今,她脑袋上也担着个妻字。那也有个先来后到,名分先定的分别。再者,正经人家,谁家不是嫡妻大平妻一截……”
“弟妹,哪有你这样同母亲说话的!母亲是你的长辈,你对母亲说话,就得格外谦恭。这样声色俱厉的,成何体统!”张迎株不悦的开口,提点杨玉妍。
杨玉妍嗤笑一声,回嘴道:“成何体统?侯爷和侯夫人还没说话,你一个嫁出去的外姓人,凭什么对我指指点点的!”
杨玉娆忙上前去拉杨玉妍的袖子,胆战心惊的劝和两人道:“我敬茶就是了,大姐和少夫人别吵。”
杨玉妍被她这么一拉,那一肚子的邪火窜的更厉害,当即一挥袖子,要挣开杨玉娆的手。杨玉娆忖着她的力气,“呀”的一声叫,随着杨玉妍扬起的袖子,直接扑在了地上。
王夫人立时大怒道:“真是反了天了!反了天了!这样的泼妇,还留她在永平侯府做什么!”
张迎柯也连声道:“当初就不应该应下让她来当永平侯府的嫡夫人!”
杨玉妍挺着脖子,横眉立目地看着王夫人等一众人,直接指着杨玉娆道:“你别给我装模作样!你以为出了豫国公府,进了永平侯府,我就治不了你了吗?我方才明明没有用力,更没有推你,你怎么会跌倒的!”
杨玉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狼狈的要爬起来,一边道:“是,是!少夫人没有要推我,是我自己站不稳摔倒的。”
张宗嗣见状,赶紧上前,颇为怜惜的将杨玉娆给扶了起来,回头不悦的低斥杨玉妍道:“怎么说,你们两人都是一家姊妹。玉娆虽然是庶出,可也是从小就跟在你母亲身边,同你一起长大的。你做什么对她这样冷漠无情?”
杨玉妍看着这众人都在指责她,心知是说不过的,理也没理张宗嗣,挥袖,转身就走,便走便对跟着自己的女婢道:“跟这一家子不明事理的人说话,也只会说多错多,咱们走。”
杨玉娆扶着张宗嗣的手站起来,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泪水还含在眼里,惶恐地说道:“妾身才进府一日,就扰得家宅失和,这可如何是好!我这就去给少夫人认错,请她消气。”
张迎柯看着杨玉妍的背影,忍不住咬牙,嗤笑着道:“同你有什么关系,放着杨玉妍那条烂鱼,直臭了一锅的汤。”
张宗嗣见杨玉娆一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也很是于心不忍,缓缓安慰她道:“你何苦自责!她在府里一日,家里就一日不得安宁,这同你有什么关系。是你太宅心仁厚,在豫国公府就总被人欺负,往后可不能一味的忍让了!”
杨玉娆垂首,小声道:“她是我三姐,听她的话,顺从她是我一向做惯了的事儿。”
“真是个没出息的东西!”王夫人忽然开口,可语气里隐隐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如今是在永平侯府,又不是在豫国公府。从前你们两个的身份天差地别,可现在你们两个是一样的人!你还怕她做什么?左右,她也根本就没拿你当自己人。你还顾忌着她做什么!”
杨玉娆听见这话,眼泪又扑簌的落下,当即向着王夫人跪地,叩头道:“妾身自小就是没娘的人,如今夫人肯这样教导、提点妾身,就好像妾身的母亲一样,妾身真是肝脑涂地也无以为报啊!”
杨玉娆的举动,很令王夫人感到舒心顺意。
自从杨玉妍进了门,两天一吵、三天一闹的令人心烦,连媳妇茶都不曾好好的喝过一口。如今碰见个对自己这么俯首帖耳的,她当然是很满意的。
王夫人几乎是在一瞬间,打定了主意。她杨玉妍不是自矜身份,觉着自己是天仙,了不得么?她就偏偏用杨玉娆来打她杨玉妍的脸,让她看看清楚,在永平侯府,她什么都不是!她就非要把杨玉妍那浑身的傲气,全都给磋磨碎,才能觉得痛快!
等杨玉娆三朝回门的时候,向杨辅等人请过安后,最先去了疏影楼。
她把这几日如何讨好王夫人和张迎柳、张迎柔等人,如何立规矩的,又如何给杨玉妍找不自在的事全都给杨柒柒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说完这些,杨玉娆还有些回不过神的感叹道:“你好像很了解永平侯府一家似的。”
杨柒柒简单地说道:“我同永平侯府的人毕竟是打过几回交道的,自然知道个大概。不过你能得到永平侯府上下的认可,也并非是我的法子有效。那是因为她杨玉妍,太不得人心了。”
杨玉娆点了点头,又道:“三姐这两日和顾韵仪一起出门拜过佛,她们一向不大友睦的,也不知道最近两个人怎么都转了性的。”
杨柒柒依稀记得,上辈子,顾韵仪仿佛就在这一两年内,嫁去了南康郡王府,当王妃的。几乎一直是远嫁在外,根本就没回过洛阳。这会儿的杨玉妍,应该被杨玉娆入府而搅得无暇分身才是。这个关窍,竟然还会去同一向不睦的顾韵仪出门进香?
杨柒柒颔首,澹然一笑,提醒杨玉娆道:“从往日王夫人的做派上来看,必然最喜欢阿谀奉承。你现在勤勉一些,日日都在她跟前立规矩,早日把管家的权利握在手里,也就算是熬出头了。不过王夫人这个人一向霸道专横,你若是能做到,你想的,就是她想的。或者把你想的,变成她想的,你在永平侯府的内宅,就更好过了。”
杨玉娆听杨柒柒这样说,忍不住眉头紧蹙,迟疑着问道:“那,那可要怎么做?王夫人是喜欢阿谀奉承。可为人是又刁钻又促狭,张迎柳和张迎柔两姐妹也是一样的个性,难相处的很。”
杨柒柒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反问杨玉娆道:“那李夫人好相处吗?二姑娘、三姑娘、六姑娘好相处吗?”
杨玉娆摇了摇头,最后也是释然道:“总归,现在不用像在豫国公府提心吊胆的过日子,自在很多。如今,只要想着怎么让三姐不痛快就好了。”
杨柒柒没再说什么,杨玉娆同张宗嗣在豫国公府用过晚膳,才返回永平侯府。期间,杨柒柒一面都没露,张宗嗣也根本不敢去内宅探望。
出了豫国公府的门,杨玉娆和张宗嗣一起上了马车回永平侯府。杨玉娆臻首略低,温婉而轻柔的同张宗嗣提起杨柒柒。
“方才去同七姐说话,她的婚期也要近了,就在四月初。七姐还问起世子爷的身子可好。还叮嘱我,说三姐脾气不大好,让我多体贴世子爷一些。七姐还说呢,世子爷既娶了三姐又娶了我,见面的时候,不晓得是该叫姐夫,还是叫妹夫……”
张宗嗣听着杨玉娆喋喋不休的提起杨柒柒,感觉杨柒柒的脸,就浮现在自己的眼前。
杨玉娆轻柔的靠在张宗嗣的肩膀上,小声道:“妾身知道,世子对七姐情根深种。可如今七姐成了十一皇子妃,世子也只能把这份深重的情谊放在心里了。妾身不求世子能像对七姐一样,把妾身放在心里。有时候,想一个人,若是能有人倾诉,心里也会好过许多。妾身很愿意陪世子一起聊一聊七姐。”杨玉娆说着,又去小心翼翼的挽起张宗嗣的手道:“七姐说,她同世子有缘无分,让我同世子您好好的过日子。”
张宗嗣心里原本还是很柔软的,可听到这句话,蓦地想到换亲的事很有可能是杨柒柒和慕容昭商量好的,只有自己做了傻子,当即甩开了杨玉娆的手,不悦地冷哼道:“她当真这样说。”
杨玉娆没闹明白张宗嗣为什么勃然变色,怯怯地小声道:“是,是这样说的。”
张宗嗣道:“分明是她同十一皇子商量好,拿我当傻子算计。如今还有脸说这种有缘无分的话!”尽管张宗嗣这样说,心里的某一处,还是微微动了一下。
杨玉娆连忙道:“这是哪里话!七姐一向深居简出,就算去女学,也鲜少碰见十一殿下。再有,换亲的事儿,根本就是另有隐情。受害最深的,是七姐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