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仿佛没听懂一般,怔怔的问李康平家的道:“你说什么呢?什么叫三少爷没了?承启好好的在南梁,怎么没了?”
李康平家的眼泪,几乎在一瞬间夺眶而出,悲痛欲绝的跟李夫人说道:“夫人,三少爷在南梁战死了!”
李夫人先是不信的,嘴唇微微发抖,连声怒骂李康平家的道:“作死的老狗,什么叫战死了!我们承启得着天地神佛保佑,还有我天天给她吃斋念经,你浑说,仔细我扒了你的皮!”
李康平家的一边哭,一边颤巍巍地说道:“是真的夫人,这话是送国公爷回来的宫人说的。报丧信儿的内侍现在就在正堂,奴婢先来回禀您,不知要不要同老夫人说呢。”
李夫人听的这话,脸色一白,直挺挺的就厥过去了。
杨轩与三夫人等人是又惊又急,三夫人先让李康平家的和李元忠家的一左一右架着李夫人先进三房宴息室的长榻上躺一躺,又着慌的请府里医婆赶紧来给瞧一瞧。
杨柒柒心里却是咯噔一声,蓦地想起了数月前,慕容时似笑非笑,说是有什么更让她满意的事儿在后面等着那样的话。她也有点儿不大相信,毕竟上辈子,杨景谏可比她活得长,如今说死就死,可真让人有些不知所措。
杨清欢纵然很厌恶二房的人,可到底也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当即拉着杨柒柒道:“也不晓得二伯怎么样了,咱们要不要一道去看看。”
杨柒柒点头,姐妹二人便立时向着三夫人、三老爷告辞,去了正厅看杨辅如何。
刚一出三房正屋的门,杨景谭和陆逸轩也闻讯而来。
杨景谭走在前面,看见杨柒柒两人,忙问道:“方才还好好的,这是怎么又闹起来了?难不成前面的管事没打发走?”
杨清欢苦着一张脸,摇了摇头,道:“真是祸不单行,府里庶务出了岔子。三哥在外面又……”她有些说不下去,摇了摇头。
杨景谭蹙眉道:“承启怎么了?难不成在外面又捅娄子了不成?”
杨清欢道:“三哥殁了,二婶儿刚听见这话,直接就昏死过去了。方才吵吵嚷嚷是让人去请医婆,端热水呢。我陪七妹妹去正厅瞧瞧二叔。”
陆逸轩见杨柒柒面容各位沉静,忙带着同情之色,宽声安慰她道:“七姑娘请节哀。”
杨景谭一听三房没什么大事儿,倒也舒了舒眉,格外温和地说道:“我同你们一块儿去瞧瞧吧,再让人去同大哥大嫂说一声。”
陆逸轩熟稔道:“我同你们一块儿去吧,毕竟,我也不算是什么外人。”
杨景谭点了点头,四人便结伴同去正厅。
彼时,杨辅正有些颓然的坐在正厅里,他脑仁儿一跳一跳的疼。整个人坐在那里,仿佛在一瞬间,苍老了十岁一样。
杨柒柒唇角泛起一丝冷笑,看见这样的杨辅,她竟觉着格外的痛快。
杨景谭进门,先唤了一声,“二伯。”
杨辅艰难地应了,看见杨柒柒,问她道:“你母亲呢?”
杨柒柒道:“母亲听见三哥殁了的信儿,吓得晕了过去,眼下正在三房,三叔三婶帮忙照看。父亲,这事儿要不要去同祖母说一声?”
杨辅明显地有些犹豫,道:“先缓一缓,已经倒了一个,只怕再倒一个。”
“二叔,这事儿左右祖母早晚都要知道,不如让二哥同我们一块儿去,徐徐地把这话告诉给祖母。祖母的性子一向刚强,想来不会太受打击。”杨清欢曼声开口。
杨辅这会儿哪儿还有心思想管这个,他眼下要想的事儿实在是太多了。
原本指望着杨景谏在南梁立个什么战功,再借着这件事儿,把世子之位从新拿回来。结果呢?嫡长子先没了!
杨辅不能不多想一些,去南梁,根本就不是那么九死一生的事儿。好好的,杨景谏是怎么就战死的?
先不说别的,张宗嗣等人到了南梁与玺王汇合后,一路是披荆斩棘、无往不利。最凶险的已经安安稳稳度过去了,怎么会好好的中了敌人的埋伏,又怎么会临阵脱逃的?这里面疑点重重,偏偏远在千里,杨辅什么都瞧不出来,什么也看不出来。
想到这里,他的心都在发抖,毕竟死了的那个,是他的嫡长子。
杨清欢拉着杨柒柒从正院出来,远远地落在了杨景谏和陆逸轩的后面。见前面走着的两个人注意力都不在自己身上,杨玉妍才别过头,小声的同杨柒柒说道:“虽说三哥殁了,我实在不应该这样想。可你不知道,我方才的心里,竟是说不出的痛快。可怜三哥是李氏生的。因为母亲不积德,活活报应在了儿子的身上!可真是……”杨清欢说着,格外的唏嘘。
杨柒柒也正认同她这番话,这可不就是报应吗!
到了崔老夫人的院子,此时,屋子里格外的安静。显见是外面的骚动,并没有扰到崔老夫人的安静。
丫鬟先进门给几个人通报了一声,不多时,崔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笑呵呵的迎出了门,道:“五姑娘、七姑娘怎么痛二少爷和信阳候一块儿来了?”
几人一边进门,杨景谭一边问她道:“祖母精神头可还好?”
“好着呢,方才正在屋子里写福字儿,一人赏了我们一个呢。”
杨景谭稍稍安心,步履越发沉重起来,负着手,先自正厅转进了偏厅。
崔老夫人正落下一笔,看见杨景谭先笑了笑,又同信阳候寒暄道:“信阳候可真是难得这样有孝心,等开了春儿,你也该出孝了吧。”
陆逸轩陪着笑,点头道:“是。”
崔老夫人写完一划,便放下手里的笔,睨了两人身后的杨柒柒、杨清欢一眼。脸色瞬间就变得冷漠下来,道:“难得咱们家五姑娘和七姑娘这么有孝心,来瞧一瞧我这老婆子。”
杨景谭咳了咳,亲自上前去扶着崔老夫人道:“祖母,咱们去坐着说话。”
崔老夫人这才察觉出其中地不同寻常,微微眯目,问杨景谭道:“你们四个今天凑到一块儿,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杨景谭微微一嗑,尽量缓慢且温和地向崔老夫人说道:“祖母,三弟殁了。”
崔老夫人也是明显的一怔,有些回不过神。
杨清欢作势补充道:“祖母,二叔从宫里回来得着的信儿。想来是不会错的。人已经没了,您请节哀。可别像二婶一样,先倒下去。咱们家上下,还要指望着您呢!”
崔老夫人扶着头,“哎呦”一声大叫,作势哭了出来,“我可怜的孙儿!我的嫡孙儿!这可是要了我的老命了!”
几个崔老夫人身边的人,立刻上前来劝崔老夫人。杨景谭、陆逸轩和杨清欢三人也跟着劝。
崔老夫人要死要活,孙儿长孙儿短的叫唤着。唯独杨柒柒在一旁冷眼旁观,并没有说什么劝慰的话。崔老夫人大哭了一同,伤心的是头晕眼花,忽然撑着椅子,站了起来。
两边伺候的丫鬟嬷嬷立时来扶她,崔老夫人直接挥掉了几人递上来的手,嘴唇微微颤抖着走到了杨柒柒地身边。
众人正瞧着是怎么一回事儿的时候,崔老夫人忽然“啪啪”给了杨柒柒两个极响亮的耳光。那眼中,好像盘出了一条冰冷的蛇,格外狰狞。
一边的嬷嬷瞧见,立刻拉住了崔老夫人。便是这阵势,也把杨景谭、陆逸轩同杨清欢三人齐齐地都给镇住了。
崔老夫人尤嫌不够,对着杨柒柒啐了一口,歇斯底里地怒骂道:“呸!丧门星,你走!你这就从我豫国公府离开,马上就滚!滚!”
杨清欢见状,脸上也是格外的挂不住,勉强撑着,挡在了杨柒柒的身前,道:“七妹妹,你还是先回疏影楼吧。”
杨柒柒一动不动,直接扬声同崔老夫人对峙道:“祖母,三哥殁了,您伤心生气,何必把这怒气撒在我的身上?又不是我让三哥去的南梁,也不是我让人在战场上杀了三哥的!”
崔老夫人简直是怒发冲冠,厉声大喊道:“若你没进我们家的门,我的孙儿怎么会好的没了。你就是那天煞孤星,九尾狐狸,专门来克我们家的。你滚,马上滚!”
杨景谭也在一边拉着崔老夫人,劝道:“祖母,战场上刀枪无眼,三弟出了这样的事儿,是谁也不愿意看见的事儿!您何必拿七妹出气,再者,信阳候还在呢!”杨景谭想到这里,忙开口请道:“翔宇,你带着我七妹先回去。”
杨柒柒不领情地说道:“二哥,这事儿又不是我的错,我为什么要因着这莫须有的罪名,有家归不得?”
崔老夫人听的这话,恨不能平,怒骂道:“就是这样,母女俩都是一个德行,两个人都要这么惹人厌。当初就不该认她,就不该让她进门。”
杨柒柒冷冷一笑,直接站起来同崔老夫人道:“祖母今儿个既然要把柒柒扫地出门,柒柒自然没有再赖着的道理。不过柒柒先把话摆在这儿,今儿个出了豫国公府的大门,我决计不再自取羞辱,再踏进豫国公府一步的!祖母若是这么后悔认了我,但请您开宗祠,把柒柒逐出家门。也省得往后,一有些风吹草动,错没错的都要怨在我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