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忠家的虽然有些犹豫,可也是不敢耽搁,立时回了别院。
进了门,李元忠琢磨着,无论怎么说,以后还得在杨柒柒跟前儿当差。若是杨柒柒一个不高兴,趁着手头紧,把之前赏给她的银子再给要回去了,那可就不美了。
所以,一瞧见杨柒柒,李元忠立刻陪着笑道:“姑娘,奴婢听竹心说,您最近手头不宽裕。奴婢心觉,您何必这样紧巴着自己,所以擅作主张,去跟夫人禀报了。夫人也不晓得怎么知道的,说是什么何少爷的海上的生意出岔子了。所以说……”
杨柒柒默默然的抬眼看了看李元忠家的,是一言未发。
李元忠家的神色格外怯怯,又小声地说道:“所以说,现在夫人请您回府上一趟,许是有要紧的事儿要同您商量。”
杨柒柒撂下手里握着的笔,不紧不慢的站起身,道:“吩咐下去,备马车吧。”
李元忠家的看不出杨柒柒此刻地心情如何,亦发的提心吊胆起来。李夫人高兴不高兴的,好歹她还能看出来。可杨柒柒呢,实在是一点儿都瞧不出喜怒。
“姑娘,您……”李元忠家的有些心惊胆战地问道:“您好好同夫人说一说,虽然那生意没了,可也不是您的错!”她的安慰,显着格外的无力。
杨柒柒向着她明朗一笑,温和道:“嬷嬷不用挂心,我自有话同母亲去说的。你留在府里就是了,银子打了水漂,母亲心情必定是不好的。你若是去了,说不定要被我连累的。”
李元忠家的格外感动,点了点头,方才夫人那阵势,她可是真的害怕了。
话罢,杨柒柒带着竹枝等人起身出了正院。
等上了马车,陪着杨柒柒坐在马车里的竹枝揶揄地说道:“李元忠家的还想在姑娘面前耍小聪明!她可真真儿是想不到,她那点儿心思,都逃不过姑娘的眼睛。”
杨柒柒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同竹枝道:“凡事不要只看表面,李元忠家的就算什么也不说,我能拿她怎么样?赶她回去,照样在夫人身边当差。可如今李元忠家的知道害怕,还知道提前同我言语提点,那说明什么?”
竹枝聪明的很快反映了过来,道:“说明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姑娘,李元忠家的这是要喂熟了?”
杨柒柒又笑道:“哪儿那么快能喂熟,不过是她现在有了顾虑。真正想要李夫人身边的人向我靠过来,就要让她们之间分崩离析!”
竹枝支着头,叹道:“这就不大好做了。”
杨柒柒莞尔一笑,曼声道:“也不用太着急,这种事儿,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
主仆二人没有说太多的话,不多时,马车停在了豫国公府,守在门房的小丫头见杨柒柒到了,立时进门去向李夫人通禀。
杨柒柒一路无言的到了正院,刚进屋子,但见李夫人阴沉着一张脸,整个手紧紧的攥着圈椅地扶手道:“七丫头,最近是不是不大顺利。我可派人打听过了,何家在海上的船全沉了,这次算是赔了一个底儿掉!可有这样的事儿?”
杨柒柒微微有些惊讶,旋即那惊讶就悉数都变成了惶恐,小声道:“是,是有这样的事儿。我也晓得瞒不过母亲,可又怕您受不了这个打击,所以想要缓一缓再告诉你。”杨柒柒对要拿自己的钱补偿的事儿只字未提。
李夫人脸上的表情尽是埋怨与气恼,道:“你不是说你那位何师兄有多么了不起,做生意只赚不赔的吗?怎么会出这样大的事儿!”
杨柒柒面如纸色,小声道:“之前是只赚不赔,母亲给我的款子,不都连本带利的收回来了吗。可这一次出海的生意,也是何师哥头一次做。之前我来问您的时候,您也说过,做生意有赔有赚……”
李夫人气的直瞪眼睛,怒道:“我那是真信了你的话!真信了你那什么师兄是个有本事的。结果呢?”
杨柒柒反驳道:“母亲,当初这银子也不是我让您拿出来的。我也说这样的生意冒险太大,您非要插进去一脚。若不是您当初说赔了也不怪我这样的话,我是说什么都要拦着您的。”
李夫人哪儿管当初自己同杨柒柒承诺了什么话,这银子赔的太冤枉,她是既心疼更肉疼,现在恨不得让杨柒柒立时把那些银子都还回来,又怎么会想到自己当初是怎么拍着胸脯保证的?
“七丫头,你别看母亲这么些年主持中馈,可那银子,不是嫁妆,就是一点一点攒出来的。我原本还打算,拿着这些银子给你们姐妹俩添箱的,结果呢?”李夫人把方才疾言厉色的样子悉数都收了起来,神情带着几分颓丧。
杨柒柒一脸无能为力的样子,对之前她同杨玉妍说过,要节衣缩食的给李夫人补偿的话是只字未提。那话她不过是同杨玉妍随口说一说,试探杨玉妍一把罢了。她心里是很有数,恐怕杨玉妍只会把钱赔了的事儿说出来,根本就不会提她想要尽力补偿的话。结果,杨玉妍是一点儿都没让她失望。这辈子和上辈子是一个德行,生怕别人越过她,一丁点儿都看不得别人好。
李夫人原本想让杨柒柒自动自觉的提出她来填上这笔款子,可见杨柒柒沉默不语的样子,不禁咳了咳,带着几分提点的意思,开口道:“这三十万两银子可不能就这么白白的没了。”
杨柒柒懵懵懂懂的看着李夫人,反问她道:“母亲,难不成你打算再那点儿钱出来作本,把这银子给赚回来?”
李夫人气的脑仁儿发疼,尖声斥道:“什么做本儿!都已经赔成这样了,还做什么本钱!若说要做生意,你那什么粮油铺子不是生意红火?你若是孝敬,就实在应该把那生意让给母亲我!”
杨柒柒看了李夫人一眼,并没有说出什么反驳的话。
李夫人见她沉默下来,语气更强硬了几分道:“都说母女俩一条心,可我看你明明就同我分了许多心眼儿!柒柒,这么些年,母亲是没有好好的照顾过你。可说到底,都是母亲十月怀胎生下的你。你就用这种方式来回报母亲的……”
杨柒柒心里不觉暗自啐了一口,她上辈子,真是一点儿都没有觉得,李夫人脸皮竟然这样厚。李夫人威逼不成,就用眼泪与苦肉计。直洋洋洒洒的说了许多,见杨柒柒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心里不由暗暗发虚,不禁猜想,是不是杨柒柒知道了什么,才会这样冷漠?从前尽管她觉得杨柒柒不大好管束,可对她这个母亲,也是格外亲近的。
杨柒柒犹豫着说道:“母亲若是觉着这样很好,那铺子给您就是了。只不过……”
李夫人一听杨柒柒松了口,那还管她只不过后面说的是什么,当即挥了挥手,道:“你既然同意,事情就这么定了。你回去就把你那粮油铺子的店铺地契让李元忠给我送回来。”
“母亲,那铺子……”
李夫人心觉杨柒柒这是想要跟她谈条件,许是说几句又要返回的,当即挥手道:“你若是不舍得,不给就算了。我也看出来我这个母亲,在你心里原来还及不上一个铺子。”
杨柒柒忙道:“没有,女儿并没有这个意思。”
李夫人把杨柒柒的铺子抢走后,心里格外的舒坦,立刻就让杨柒柒回去准备。
杨柒柒没再多说什么,起身向着李夫人告退。
送走了杨柒柒,李夫人不由抿唇一笑,问李康平家的道:“你可仔细的查清楚了?她那铺子真能赚那么多的钱?”
李康平家的笑道:“真能的,不用多,夫人若是能把在洛阳的几家都拿过来,这三十万两银子,都算是小数目。如今宫里、城里城外的各大酒楼,各家各府,几乎用的都是七姑娘那铺子进的绵白糖呢!这一年的流水,只怕要超三十万两也不只。”
李夫人不由咋舌的叹道:“果真有这么多?”
李康平家的乐的眼睛都开了花,道:“之前夫人两次都没有插进七姑娘的铺子,七姑娘又拿着蔚山和裴信来搪塞您。如今这三十万两银子虽然没了,可夫人您也算因小失大。蠢就蠢在七姑娘一个人的身上了。”
李夫人格外的得意洋洋,随手赏了李康平家的五两银子道:“去让人把李元忠喊回来,我有话要同他说。”
且说杨柒柒出了豫国公府,面上还带着几分懊悔神色。等钻进了马车里,转瞬就是一脸的轻松了。
竹枝戏谑地说道:“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二夫人怎么有脸同您张口要铺子?”
杨柒柒乐呵呵地说道:“她原本就是这样的人,她若是不张这个口,下面的事儿反倒难办了呢!”
竹枝方才还心疼很赚钱的粮油铺子,如今一听杨柒柒这样说,自然就明白,这三十万两银子不过是个开始,后面还有更大的坑等着李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