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李元忠家的就被李康平家的叫了回来。
一进门,还没等给李夫人请安,就被李夫人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
“老货!我让你去别院,可不是让你们一家上下去当大爷享福的。”
李元忠家的听见这话,大呼冤枉道:“夫人是真冤枉奴婢了!您给的差事,奴婢哪儿敢不尽心!”
李夫人微眯着眼,冷笑道:“尽心?那丫头在别院都做了什么?你看看你这些日子回报的那些东西,全是没用的废话!怎么?你就想为了杨柒柒赏的那百八十两银子,就要背主忘义?”
李元忠家的战战兢兢跪地,带着几分哭意,委屈地说道:“夫人请明鉴呐!奴婢可是李家的家生子,是跟着夫人来的豫国公府。奴婢还是能分出里外的。只不过,七姑娘成日里不是在女学,就是在屋里看书,再不然就是收拾花花草草。每隔个七天、十天的,会同她师傅裴先生通封信。别院上下,那都是七姑娘自己的人,奴婢能看见、能打听到的也只有这些。七姑娘身边的奴才,都跟锯嘴儿的葫芦一样,什么话都问不出来。奴婢问急了,又怕被七姑娘看出来什么。再有,平日去谁的府上,七姑娘也根本不带着我去。刚开始,七姑娘还留着奴婢在院里伺候了几天。可七姑娘平日的饮食起居,实在是太刁钻了。”
李康平家的闻言,不禁帮着李元忠家的说话,道:“难不成她是疑你不是?照理说,夫人给她的人,她是应该重用的!”
李元忠家的摇了摇头,答不上李康平家的话。
李夫人看她一副憋屈懵懂模样,自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在我身边当了这么多年的差,连她是怎么想的,是不是刻意为难你,你都看不出来?”
李元忠家的解释道:“夫人,七姑娘身边的三个大丫头也渐渐地长大了,眼下正往屋子里送小丫鬟。那些小丫鬟,也成日的挨骂。您是不知道,七姑娘的脾气是有多刁钻。书房里的熏香不能用檀香,得用茉莉香,可味道又不能太弄,冲了墨香的味道。这不一样的墨,就要配不同的花香,浓了淡了,都是不同的。那墨臭烘烘的哪儿会有香味?若是不对,她这写字就写不下去。再说平日吃食。早上不沾荤腥,连点心里放了一丁点猪油她都能吃出来。那点心馅儿里,哪有不放一点油的?那能好吃吗?吃鱼要把刺都给去了,咬着那么一点儿,也不痛快。还有,七姑娘平日里不吃寒性大的食物,一丁点儿都不沾。奴婢哪儿知道那个寒性大,哪个寒性小。”李元忠说起杨柒柒的特殊癖好,简直是叫苦不迭。
李夫人气的一把将手边的茶碗盖丢在了李元忠家的身上,怒道:“我是让你去记这些去了吗?”
李元忠家的苦着脸,摇头,“可是,奴婢要想留在七姑娘的身边儿,这些事儿就都得记在心里。七姑娘和她身边的几个丫头看在夫人的面子上,对老奴还算尊重。老奴做不好,她们也不说,就是再不把这事儿交给老奴了。可换成寻常的小丫头,就是成日成日的挨骂,前后都打发走好几个了。”
李康平家的格外惊奇道:“之前在府里,可没见七姑娘这么难伺候。”
“等你见识到了,就知道我说的那是九牛一毛了。还有贴身的中衣料子,盖着的被子、铺着的褥子,连着棉花要多重的,纺多少下的都有说法儿。奴婢瞧着,连宫里的贵人也未必会又这么多讲究!”李元忠家的越说越多,简直是叫苦不迭,“奴婢瞧着,七姑娘不像是故意要为难奴婢。之后见奴婢做不来,就交给别人。您看看,从前在七姑娘身边的彩屏,后来不是也被七姑娘送回了梁国公府了吗!”
李夫人心里将信将疑,勉强缓和了几分颜色,提醒李元忠家的道:“这些日子你可给我仔细留心好了。让你自己去找点儿线索,你废物一个,指不上了。那你就给我看一看,这丫头哪儿来的那么多银子,是谁给她的,私底下,她都同谁有来往!但凡是有什么不对的风吹草动,你都来同我说。”
李元忠家的得了吩咐连连点头,向着李夫人保证道:“夫人您只管放心,这回奴婢会仔细留意的。”
李夫人这才勉强让李元忠家的离开。
约摸十多日的功夫,李康平家的便将李夫人交代给她的都打听好了。
“是有船在南边儿下了海,是谁家都就不知道了,听说船队挺大的,阵仗也不小。”
李康平家的回完话,让李夫人多少放心了一些。
她自然不知道,这些消息,都是杨柒柒让人散出去的。杨柒柒经营了那么多年,有归锦楼和胭锦两处,那消息,便是如同天罗地网一样。旁人不敢保证,可李夫人的消息来源,她却是能完完全全的把握。李夫人不让人出去打听还好,一旦把人撒了出去,那就是杨柒柒想要让她知道什么,她就只能听到什么。
这边李夫人算是放下心了,可杨玉妍心里却是提着的,烦心不已。李夫人不同杨柒柒计较,如今杨柒柒还住在别院,她实在不好动手。想到这儿,杨玉妍心里是越气。心里不禁暗暗希望,这三十万两银子真的被杨柒柒给挥霍了,到时候李夫人才能狠狠的责罚她。
约摸又过了大半个月,别院的吃穿用度,遽然缩紧。
李元忠一家在别院里成日是好吃好喝,还有余钱消遣,伺候了杨柒柒小半年,单是赏钱,就足够让他们家在洛阳置个一进的小院子了。
别院的用度骤然缩减,从他们下人身上体会的最明显,吃食差了,寻常的赏钱也没有了。
李元忠家的心里琢磨着,这应该就是李夫人说的反常了吧。这日特意趁着杨柒柒去女学的时候,去杨柒柒的院子里找竹心说话。
李元忠家的在别院当差这么久,晓得杨柒柒身边的那三个丫头都很聪明,不过当属竹心心思最浅。在她看来,到底是练武的,大大咧咧,粗的很!
竹心正在院子里教导做错了事的小丫头,看见李元忠家的来了。忙停下来,格外热情恭敬的去请李元忠家的进门小坐。
李元忠家的满脸堆笑,先寒暄了一些旁的话。左右不过是七姑娘院子里种的都是什么花,七姑娘最近吃的好不好一类的。
竹心回答地格外详细,几乎是知无不言。最后还不忘安慰李元忠家的一句道:“姑娘自小是在先生跟前儿长大的,我们先生就是格外挑剔的人。所以姑娘耳濡目染的,自然也有些挑剔了。奴婢也是好不容易,才把姑娘的那些习惯都一一记下来的。”
李元忠家的抿嘴一笑,叹道:“姑娘对我也算是温和的了,我可见过姑娘训斥旁人!”
竹心一脸很羡慕的神情,道:“那是自然的,您是夫人跟前儿的人。我们姑娘当然就格外尊敬您一些,哪儿敢同您说一句重话呢!”
李元忠家的就势问竹心道:“咱们家那么些姑娘,可我就唯独愿意伺候七姑娘,不说别的,就单说咱们七姑娘的出手,真是比宫里的贵人都要大方呢!咱们姑娘有那么多银子?”
竹心笑道:“咱们姑娘哪儿有那么多银子!只是咱们姑娘格外大方,没有什么私库罢了。平日里先生和众位公子逢年过节送的,还有咱们那粮油铺的进项,姑娘顺手就都给花了。咱们姑娘什么都好,就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等来日去了永平侯府,若是让咱们姑娘主持中馈,也实在是麻烦了!”
李元忠家的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又问竹心道:“平日姑娘师兄弟之间给的银子,真就那么多?”
竹心嗤的一笑,道:“当然了,几位公子都是很有些私产的。不说别的,单是何家公子,一年也能随手给咱们姑娘个几万两零花钱。姑娘花不完那银子,才能把钱存下来。不过,前些日子让三爷都给败了,如今手上也不是那么宽裕了。”
李元忠家的闻言,又不禁试探的问竹心道:“最近一阵子,咱们别院的用度缩减了一些,可是姑娘手上紧了?若是紧了,尽管告诉我,我回去同夫人言语一声。”
竹心听见李元忠这话,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也没什么的,不用惊动夫人。只不过……只不过……”竹心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模样,为难地咬了咬唇。
李元忠家的自竹心的表情里看出了什么不对,当即将这件事儿默默记在了心里。等黄昏的时候,李元忠家的便悄悄地离开了别院,回了豫国公府。
李元忠家的前脚出了别院,盯着她的人便立时去了正院向杨柒柒回报。
“姑娘,李元忠家的真是一点儿都没叫人失望!这就急不可待的去给送信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