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宗嗣显然如何都没想到杨柒柒会说出这样的话,惊诧的看着杨柒柒,讷讷问她道:“你,你说什么。”
“张世子,我再蠢也能看出来,王夫人与二姑娘不大喜欢我。她们是你的母亲和手足姊妹,你实在不必为了我同她们闹得不愉快。既然我九妹要嫁到永平侯府,当初的婚约,也未必就非要我来完成。咱们的婚事,不如就此作罢,也免得往后更尴尬。”杨柒柒声音软软的,格外轻缓。
刚开始,张宗嗣还以为杨柒柒是太生气了,一时说出来的气话。可他看着杨柒柒的神情,格外从容冷静,好像她并不是要退婚,不过是想要出门告辞一样轻松。张宗嗣咯噔一声,但觉这件事似乎不可挽回,莫名地生出些许恐慌,令他很是无措。
“七姑娘,你……你是太生气了,才说这样的话吧?我母亲没有不喜欢你,她前些日子还同我念叨了你的好。而且还去豫国公府,想要把我们俩的婚事早早的定下来……”张宗嗣勉强陪着笑,竟有些低三下四的向杨柒柒恳求着,希望她再给他一次机会一样。
杨柒柒随手拢了拢耳边的碎发,笑的格外和婉,道:“我做什么要生气呢?张世子是聪明人,咱们就都别再做那些自欺欺人的事儿了。”杨柒柒说罢,转身就走。
张宗嗣立时上前,拉住了杨柒柒的手臂,额边青筋暴起,强忍着屈辱的怒意,将杨柒柒拖了回来,“或者,你还在因为九姑娘的事儿生我的气?你若是不愿意,我再让母亲出面把这件事作罢便是。你到底是因为什么,总要同我说才是。”
杨柒柒被他大力拉的手腕疼,扬声唤道:“竹心。”
竹心得了杨柒柒的话,立时上前拉住了张宗嗣。原本张宗嗣没将竹心放在眼里,谁知竹心竟有些功夫,直接拉住了他的手指,往后一掰,张宗嗣便不得不松开手。
杨柒柒趁机脱身,只是盈盈向着张宗嗣一笑,格外温和地说道:“张世子如何猜想都好。原本我对这桩婚事,也没什么太多的想法。谁知事情越来越不尽人意,不只是九妹和永平侯夫人这两庄事。那日在白马寺,你同我九妹都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最有数。如今怎么还能反过头来又要把同她的亲事作罢?”
张宗嗣闻听杨柒柒这番话,简直是如遭雷劈。惊得有些回不过神,一脸的心虚愧色问杨柒柒道:“你,你都知道了?”
一向孤高自傲的张宗嗣,何曾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上辈子,连最后杀她夺子这样的事儿,张宗嗣都觉得理直气壮。杨柒柒这会儿看见张宗嗣做小伏低的神情,心里格外的畅快。冷冷清清的凝了他一瞬,十分干脆的转身向外院去。
张宗嗣乱了阵脚,一时不知该同杨柒柒如何解释,只怔忪的站在原地,有些无所适从。过了半晌,他才回过神,把杨柒柒忽然提出退婚的举动,悉数都怨怪在了张迎柯和王夫人的头上。
一时丫鬟来请,张宗嗣便是气冲冲的去了正厅。一进门,便不悦地质问王夫人等人道:“母亲,你好好的,做什么要请七姑娘来说话!”
王夫人被杨柒柒气的不轻,胸中怒意正无处发泄,张宗嗣去而复返,又说出这样的话,成功的将王夫人的怒火再一次点了起来,“不肖子!你难道没看见那死丫头是多疾言厉色的同我说话的吗?我可是未来的婆婆,她一进门,就明嘲暗讽的说我的不是。你不帮我也就罢了,如今竟还敢来替那死丫头出头来质问我?”
张宗嗣根本不怕王夫人发怒,气势汹汹地说道:“我看母亲就是分明要找七姑娘的不是!七姑娘学识渊博,为人温和守礼,到底是哪儿得罪了您!让您总是找她的不自在,这下好了,她要同我退婚,可合了您的心意了吧!”
王夫人自是无比惊讶,“什么,她要同你退婚?”王夫人心里是很高兴的,但听了张宗嗣说这样的话,又觉得很可气。自己的儿子这样年轻有为,她杨柒柒凭什么立场退婚。她心里极不平衡,越发怒气上窜,反问张宗嗣道:“她凭什么同你退婚!她是个什么东西?我都没有嫌弃她配不上你,如今她竟敢来打你的脸!”
张宗嗣被王夫人这话说的是皱眉不已,反问王夫人道:“您难为得罪了七姑娘,不就盼着七姑娘同我退婚吗。如今她遂了您的意,您还要诋毁她。母亲,您这样,还要让七姑娘做到什么地步,才能让您如愿,您才能喜欢她?怕是您不喜欢她这个人,她就是上九天给您摘星星、摘月亮,您也会挑她的不是,也一样会容不得她。”
张迎柯大力的一拍桌子,怒道:“张子永!有你这样同母亲说话的吗!那杨柒柒哪里温和守礼了,我看她牙尖嘴利,心胸狭窄才是真的!但凡她有点容人之量,但凡她真像你说的那么好。又怎么会同昭平郡主闹得那么僵!你晓得信王世子妃是怎么说她的?你用你这不开窍的脑袋想一想!她得罪了信王府,还可以说是偶然。那么她责罚了陈家姑娘,被郑国公府记恨,那也是偶然?这就是说明,她杨柒柒是个惹是生非的祸水。你还不离她远远的,一心凑上去,你是真不怕她被她害死!”
张宗嗣不耐烦的拉下了脸,道:“二姐,你都是已经嫁去别人家的外姓人了,还总管我的事儿做什么!再者,你们总说杨七姑娘不好。焉知这纷争不是旁人挑起来的呢!”
张迎柯简直要被张宗嗣这话气的跳脚,当即站起来,冷冷一笑,道:“是,我嫁去别人家,我是外姓人了。就不是你的姐姐,管不得你的事儿了。她杨柒柒是天仙下凡,什么都好。你鬼迷心窍,等被她害死,又与我有什么相干。”张迎柯话罢,直接拂袖而去。
张迎柳唤了一声“二姐”,她连留步都没有,走的更快了。
王夫人气的双手发抖,连声道:“家门不幸呐!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不肖子!我现在可闹明白,怎么还有人说她杨柒柒是妖精托生,专门来勾男人心的!她还没进门,就把你弄成了这幅德行。就已经让咱们家母子、姐弟失和了。她来一次,咱们家就不闹一次。她若是当真嫁进来,咱们家还能有安宁日子可过?这门婚事,你不做作罢也得作罢!我是决不让杨柒柒,踏进永平侯府的门!”
张宗嗣对王夫人的指责充耳不闻、不为所动,“母亲,我是非七姑娘不娶。您若是想让儿子孤独终老,您就尽管把这婚事拆了。您要儿子尽孝心,尽手足之情,儿子这辈子都在您跟前尽孝,您可满意了!”张宗嗣话罢,复气而去。
王夫人被气的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杨柒柒是不知道,她离开永平侯府之后,还闹了这么一出儿。她是一心觉着,退婚的事八九不离十。她已经同永平侯夫人与张迎柯闹得这么僵,若是张家还要承认这门亲事,那可就真是邪了门儿了。
王夫人被张宗嗣气的头风发作,卧床不起。
张宗嗣便是如他所说的,日日来给王夫人请安,为她端茶送水。可他却是不肯同王夫人说一句话,连着一个好脸色也没有,每天都是面无表情。王夫人问他什么话,他也根本不回答的样子。
气的王夫人摔了药碗,直接把他骂了出去。
到了晚上,又同永平侯淌眼抹泪的说道:“你瞧瞧咱们养了个什么东西!他这样,是一心想要气死我!那杨家七姑娘就那么好?我看他这样子,根本就降不住杨柒柒,到时候倒霉的还不是咱们家!”
张玺不耐烦的皱了皱眉,低声训她道:“如今婚事已经定下,你就非得在里面搅和。咱们自己的儿子,你还不清楚?你越不乐意,他越要同你反着来。他的主意大了去了,你偏偏横栏着竖挡着。他能不跟你较这个劲儿?”
王夫人哀声哭道:“你不知道,是那杨柒柒自己亲口同咱们儿子说要退亲的。子永听了这话,一点儿都没有知难而退的意思,反倒更起劲儿!”
张玺冷冷地哂笑,道:“你懂得什么!在这种时候,谁扭着他,他就偏要把这事儿个办下来。你现在也不必着急,说不准等过几日,他又看重王柒柒、李柒柒,他自己冷下来了呢?”
王夫人含着哭音,半天才道:“你别帮着他糊弄我!这事儿,我还得想想。”
杨柒柒满心以为退婚这一桩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退婚的信儿,只怕也就是这三两日的事儿了。她还一心想着,永平侯府来退婚,她要怎么去让李夫人点头同意。
可谁知,一连十数日过去了,别说一点儿信没有,永平侯府就好像没发生这件事一样。张宗嗣没有来同她说什么,永平侯夫人也没派人去豫国公府。
最后,张宗嗣没等来,反倒等来了伤势未愈的温瑶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