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女丞排开层层围住杨柒柒与陈方月的众人,边走边喊,“住手,快住手!”
杨柒柒仿佛没听见顾女丞的话一样,沉声道:“打!”
竹枝很用力的“啪”一声,打了下去。正打在陈方月的手掌心上,疼的陈方月眼泪直流。
顾女丞看见这阵势,立时急了,怒道:“杨女丞!你没听见我喊住手吗?”
杨柒柒微微抬眼,侧睨着顾淞灵,不紧不慢的笑答道:“听见了,”语顿,她又同竹枝道,“愣着做什么,继续打。”八壹中文網
顾淞灵见同杨柒柒说不通,气恼的忙挡到了陈方月的身前,又命令跟着的宫女道:“给我把她的戒尺抢下来!你们都在做什么,就这样在一边看着陈姑娘挨打,也不拦着、劝着点?”
方才在一旁看热闹的宫女听见顾淞灵的数落,立时有些委屈。她们刚刚可是一点儿都没听杨柒柒的吩咐,不想,这会儿仍旧挨了顾淞灵的训斥。
竹心见顾淞灵身边的女婢气势汹汹的去抢竹枝手里的戒尺,也不同顾淞灵撕扯,直接松了手去帮竹枝。
这场面,尤为混乱。
竹枝和竹心站在杨柒柒的前面,挡着顾淞灵的婢女。顾淞灵拉着陈方月站在后面,陈方月手刚被打了一下,直接就红肿起来,可见竹枝是用了力气的。陈方月的婢女见着她的手,立时哭了出来,道:“姑娘,您的手!咱们要不要去请太医看看?”
陈方月哭着大喊道:“姨母,杨柒柒她敢让人打我!她这分明是挟私报复,公报私仇。”
杨柒柒冷冷一笑,反问陈方月道:“我怎么挟私报复,怎么公报私仇了!”
陈方月想都未想,脱口道:“你嫉妒我!”陈方月说着,还委屈的同顾淞灵告状道:“姨母,她还擅自停我的课。”
顾淞灵冷着脸,目光中带着灼灼怒意,问杨柒柒道:“杨女丞,你有什么道理要责罚陈姑娘。再者,咱们女学里的学生,都是名门贵女,她们在家都没被责打过。你竟敢黑了心的狠下毒手。”
杨柒柒昂着头,曼声道:“陈姑娘不敬师长,出言讥讽,我自然能请戒尺责罚于她。太后亲自让尚宫局做了这把金戒尺,不就是让女丞有错就罚的吗?难道,还是摆在学堂里好看的不成?”
顾淞灵哂笑,“杨女丞,太后放了金戒尺在学堂,也不是让你大放淫威的!为师者,当先教化学生,而不是责罚在先!”
杨柒柒面上的神情仍旧淡淡的,带着几分漫不经心,“顾女丞也是为人师表,倒不如问一问陈姑娘方才到底都说了什么。”
顾淞灵没应杨柒柒的话,看了陈方月一眼,陈方月根本不言语,只啜泣着,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张姑娘方才也听得很清楚,若是陈姑娘不说,但请张姑娘向顾女丞复述一遍也并非不可。”杨柒柒慢悠悠地扫了张迎柳一眼。
张迎柳根本就不想掺和进来,可杨柒柒都这样说了,她这会儿抽身,显然是晚了。她想着顾淞灵笑了笑,小声道:“也没什么,陈姑娘说杨女丞是因为不检点,才被从豫国公府赶了出去。陈姑娘还说杨女丞独居在别院,方便了她迎来送往。就算豫国公府没有例银、用度给杨女丞也不要紧,因为有人会给杨女丞贴补银子。”张迎柳简单地复述了一遍,又向顾淞灵解释道:“顾女丞,这些都是陈姑娘地原话,我可没添油加醋!”
杨清欢与杨玉如等人都是后来的,听见张迎柳的复述,杨玉如先气恼的问道:“陈姑娘真说出这样的话了?说我七妹在别院迎来送往?”
顾淞灵勉强一笑,替陈方月遮掩道:“这话原本也没什么错,杨女丞独居在别院,自然比豫国公府更自在一些。”
杨清欢冷声道:“前朝末年,长安城郊咸宜庵桃代李僵,打着尼姑庵的旗号,私下里却干那等昼夜宣淫的事儿。那些尼姑平日出入府宅内院,厮混‘求子’,拆烂污拆得丑不堪言。先帝开朝之后,立时命人将大燕这等挂羊头卖狗肉,乱了佛门清净之地全都严查严封,又下旨,‘严鞫凶手,不得宽纵’。我记得,当时先帝就曾说,佛门大开,有缘者入。如咸宜庵这等如娼门女子般迎来送往之尼姑,统统是要入十八层地狱的。”杨清欢说到此处,特意咬重了“迎来送往”四个字。
“所以,顾女丞一向博闻强识,想来不会不知道这个典故吧?”
在场的人,自然都知道“迎来送往”这四个字不是什么好说法。如今,杨清欢直接指明,有理有据,令顾淞灵方才的辩驳尤为苍白。
顾淞灵难免有些语结,杨柒柒越过竹枝,直接走到顾淞灵的面前,道:“顾女丞,您是让开,还是不让开呢?您若是不让,我就要把这板子加到十五个。”
“十五个?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受得了?”顾淞灵又惊又怒。
杨柒柒嗤的笑了笑,道:“左手受不住,就换右手。两只手受不住,就换成脚掌心。左右,这苦楚是陈姑娘自找的。”
顾淞灵怒道:“杨柒柒,你……”
杨柒柒又低低“哦”了一声,幽幽道:“再有,您虽然比我年长,可您与我同为女丞。您可以劝解,却不能命令我。今天这板子,我是一定要打的,纵使闹到陛下、太后和皇后面前,我自也有我的道理。”
“杨女丞好不威风啊!”
杨柒柒这番话落,人群外忽然响起一个高亢的男声。
围着的女学生都循声望去,但见以五皇子为首的宫学的学生竟浩浩荡荡的来了大半。
陈方月见顾韵仪拉来了这么多的人,当然要就势装委屈,当即哽咽的唤道:“表哥……”她说着,亦发不胜悲切,抽噎着哭起来。
这样的架势,自然显得杨柒柒格外的盛气凌人。
杨柒柒心烦的了不得,当即蹙眉,反问陈方月道:“陈姑娘,你今儿个还打算叫来多少援兵,倒不如就势都叫来。再不然,咱们直接进内宫,请太后和皇上定夺。同样的话,我实在不想再多说第二遍、第三遍。再者,我也没有那么些闲情逸致跟你打官司。正如你所说,别院格外偏僻破落,我还真得自己动手去把院子里的荒草。”
女学的学生自然而然的为宫学的这一众皇子让了道。
走在最前面的自然是五皇子,随后是七皇子、九皇子等人。
慕容晰急不可耐的大步越过众人,先站到了杨柒柒的身边,小声问杨柒柒道:“你没吃亏吧。”
杨柒柒摇了摇头,下意识的看向了慕容昭。
自那日后,两人就没再见过。慕容昭一如往常般,神情淡淡的。杨柒柒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尴尬和别扭,又很不想让慕容昭看见她这么凶狠的样子。
顾韵仪小步上前,看见陈方月的手,“呀”的一声,震惊道:“表姐,她真的让人打你了?这手都红肿了,她可真是心狠手辣!”
顾韵仪这样说,自然就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了陈方月的手上。
杨玉如见杨柒柒什么也不说,生怕这些人都误会了她,忙气的说道:“她那是活该!谁让陈姑娘不口下留德,先说杨女丞在别院迎来送往,又说她是因为不检点被豫国公府扫地出门的,最后竟还敢说杨女丞不必用豫国公府的钱也有人给她。”
陈方月自知她没有理,又伏在顾韵仪的身上哭。
杨柒柒根本不理会五皇子等人,只道:“竹心,顾女丞若是不让开,你就请她让开。还有,那些围着的人,顾女丞说话你们就听得,我说话,你们就当听不见?”
那几个宫女颇有些惴惴的垂了头,杨柒柒直接道:“竹枝,继续打。”
五皇子慕容显上前两步,直接挡在了陈方月和顾韵仪的面前,道:“杨女丞,我相信陈姑娘本意并非如此。你倒不如就此作罢,以和为贵如何?”
杨柒柒一笑,反问五皇子慕容显道:“殿下,柒柒不知,女学的事儿同五殿下有什么相干?”
慕容显没得碰了个软钉子,勉强笑了笑,“你是女丞,女学的事儿,自然由你说的算。我不过是看着陈姑娘实在可怜,帮她说句话而已。杨女丞,得饶人处且饶人。”
杨柒柒嗤的一笑,讥诮的开口道:“殿下,您这话柒柒听着很耳熟。之前在宫学的时候,您仿佛也帮昭平郡主求过情。不过殿下您呢,眼神不大好。”
慕容显听得这话,眼中露出不悦的神色,道:“怎么说?”
“您好像总分不清是非黑白,总是提做错事的人说话。”杨柒柒懒懒的一笑,眼神很是锐利,“明明是陈姑娘做错了事儿,她却因为掉了两滴眼泪,而被殿下您视为委屈。那么无辜被陈姑娘中伤的我,因为她落得几滴泪,因为你说的一句话,甚至连委屈都不能说出来。我又何错之有?这世间道理,难道错不该罚?”
慕容显尴尬的一笑,语结道:“这……”
杨柒柒不胜其烦地转过头,道:“竹枝,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