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柒柒听得这话,不由蹙了蹙眉,可在李夫人狐疑看过去的瞬间,又变成了无辜的神情,“三哥怎么这样说!又不是我让你去的百戏楼,也不是我拉着你去赌博的。”
杨景谏不讲理的转移话题,“怎么不怪你,谁让……谁让我管你借银子的时候,你一下就给我拿了五千两,还东问西问的。”
杨柒柒心中不免冷笑,杨景谏可不就是这种最擅长推诿责任、强词夺理的人吗?
李氏果然转头,埋怨的看着杨柒柒,不悦的说道:“你也是,他突然管你借那么多的钱,你怎么连问都没问就借给他了!”
杨柒柒委屈地小声道:“我怎么没问,是三哥自己说走了诚意伯的路子,和他们家公子去开玉矿。我一听是好事儿,就多给了一些。”
李氏沉着脸,又斥道:“你就应该先来同我说……”
李夫人母子的嘴脸,杨柒柒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她心里好笑,面上仍旧沉重的提醒李夫人道:“母亲,现在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三哥闹出这样的事儿,要怎么善后啊!”
“行了!”李夫人现在把杨景谏误入歧途一半儿的错误都归咎在了杨柒柒的身上,又不是亲生的,自然越看越不顺眼,轻斥她道:“你先回去吧,你三哥的事儿,我自有主意,你别往外乱说就是了。”
一路回了疏影楼,进了屋子,竹意忍不住愤愤不平的说道:“姑娘,二夫人也实在太不讲理了!明明是三公子自甘堕落,怎么转头就把这错处算到了您的头上了!”
杨柒柒不以为意的一笑,缓缓道:“他们母子,一向如此。”
竹意道:“拿钱的时候,他们一个个都笑脸迎人的。这会儿东窗事发了,一个强拖着您垫背,一个毫不留情的训斥。奴婢可真心疼那四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呸,狼心狗肺!”
杨柒柒温吞一笑,安慰竹意道:“不急,总有连本带利收回来的机会。”
竹意颇有些着急的说道:“姑娘,这件事李夫人提前知道了,必定要帮三公子遮掩的,那咱们费心费力费钱的做这个局还有什么用?”
“当然要让她遮掩,她若是不掺和进来,父亲又怎么知道她是慈母多败儿,外面的那些个世家贵戚又如何晓得杨景谏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竹意听的这话,霎时明白过来,眼巴巴儿的盼着这对不要脸的母子出丑的机会。
这日后,李夫人把给杨景谏的银子全部扣了下来。可对外,母子俩还做得一场好戏,打肿脸充胖子的当杨景谏是真的去了和田。暗地里打点了百戏楼,单帮着杨景谏善后,足足折进去一万两。
杨景谏在李夫人面前不敢做声,更不敢轻易踏出家门半步。好一段日子李夫人行事都格外谨慎。她不痛快,连带着李家的内宅也跟着阴天下雨。
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守孝在家的豫国公却是毫不知情。
杨柒柒不免感叹,一是豫国公太过凉薄无情,二是李夫人欺上瞒下的手腕太高明。
等到这场风波过去后,李夫人才又请了杨柒柒,安慰她不要将杨景谏的事儿放在心上。说完这些话,另外给了杨柒柒三万两银票,请她继续走何千帆的路子。
杨柒柒一面暗笑李夫人贪得无厌,一面很为难的推拒道:“母亲,做买卖这样的事儿,原本就是有赚有赔。我那些银子,小打小闹的也就罢了。可您出了这么多本钱,一旦赔进去,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李夫人毫不在意的一笑,安慰杨柒柒道:“这哪儿算多!这点儿小钱,母亲还赔得起。也是给你们姊妹赚个零花钱,”李夫人说着,抿唇一笑,亲昵的伸手捋了捋杨柒柒的鬓发,“你看,没多久就是你的及笄礼了,咱们家还在一年大孝里,实在不好给你大操大办。宫中的钱不能挪用,这些私房钱若是能赚一些,也好为你添几件好首饰。”
杨柒柒强忍着好笑之感,向李夫人道谢。
李夫人便顺口说起了她的及笄礼,“我想着正宾请你外祖母来做,有司让你三姐来做,赞者让你九妹来做。酒席自然摆不得,到时候一家人在一块儿吃个饭……”李夫人说话的口吻,好像这样安排,简直是对杨柒柒天大的恩慈一样。竟还安慰杨柒柒,不要对这样的安排太过不安。
在一旁听这话的竹意脸都绿了,一回疏影楼,免不了又痛骂了李夫人一顿。
彩屏鄙夷冷笑,“二夫人是生怕外面的人都不知道,您不是她亲生的一样。已经过了热孝期,虽一年大孝期还没过,摆不得酒席,但观礼者总是要请的吧。不舍酒宴,用茶点代替也是有的。正宾随随便便请的竟是定远侯府的老夫人,定远侯的门第,比着豫国公府就矮了一截。又不是什么出身富贵有才有德的长辈!她何德何能盯着姑娘的外祖母,来给您当正宾!”
“无所谓她敷衍了事,”杨柒柒不大在意这些,曼声道:“左右谁是正宾,谁来当有司、赞者都是一样的。”杨柒柒想起过世的母亲,不由有些伤感。这个世上最爱她最会为她欣慰感动、真心祝福她的人不在了。李夫人主导下的及笄礼,也只能成为冰冷而无意义的仪式。
彩屏却十分在意,“旁的事儿姑娘都可以不放在眼里,糊弄着就过去了。唯独这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及笄礼,我的姑娘!您这一辈子,有几个十五岁?再说,及笄礼过后,您就该议亲了。让别家的人知道您的及笄礼这样马虎凑活,也会觉得您是不被家族重视的姑娘,自然而然的就要轻视您。”
杨柒柒知道采屏是真心为她担忧,自然不好说那些让彩屏担忧的话,笑了笑道:“二夫人怎么安排我不馆,观礼的宾客,我是要自己请的。总得告诉我师父和师兄一声。”杨柒柒说的裴信,表情便格外柔和一些,像个小姑娘一样,担忧的说道:“师父眼下在南梁,也不知道能不能到洛阳来。”
想起裴信下蔚山时对她的婚事百般操心,杨柒柒心里就觉得暖暖的。
彩屏觉得这哪儿够用,第二日向杨柒柒告了假,去了一趟梁国公府。把李夫人的打算,告诉给了万春大长公主和宜城长公主。
宜城长公主气的了不得,险些没立时去豫国公府同李夫人好好理论一番。
李夫人却不知道彩屏去梁国公府的事儿,她同杨柒柒说完,就开始帮着张罗起来,虽然实在没什么可张罗的,但李夫人自己觉得早早布置下去,旁人看着,也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惦记了。
杨家的几个姑娘私底下坐在一起,免不得暗笑杨柒柒这及笄礼办的寒酸。
“三姐及笄的时候,夫人请了多少宾客!主宾可是特意请了宋国公家的老夫人,有司请得虢国公家嫡女,赞者请的是汝阳公主。”六姑娘杨玉妘嗤的一笑,“咱们家还放着四姐和五姐两个嫡女,怎么偏偏让九妹做赞者?”六姑娘是一月及笄,她作为庶女,又是孝期,那及笄礼真是不说也罢。如今见杨柒柒作为嫡女的及笄礼也这样寒酸,心里不免安慰许多,又忍不住幸灾乐祸一番。
她脑子笨,说话也不大会转弯,九姑娘听见,小脸一白,不悦道:“六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还配不上给七姐当一回赞者?”
杨玉妘忙解释道:“你别多想,我可没那个意思。我只是说别人的及笄礼都格外隆重正经,到了七妹这,就格外敷衍,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杨玉娆越听越不高兴,“六姐这意思,就是我掺和了一回,这及笄礼就低贱又不正经了。”
杨玉妘不敢笑了,咬了咬唇,不悦的说道:“九妹,你这个人也太没意思了。我就是说……”
八姑娘杨玉娇不耐烦的插言道:“六姐,你还是别说话了,说完,九妹更生气的。”她微微语顿,似笑非笑的向着几人道:“你们说,七姐真是夫人亲生的吗?我姨娘可说了,没有哪个亲生的母亲会这么待自己的闺女。我可听三姨娘跟我姨娘偷偷叨咕,说什么七姐比大姐命好,都是一母同胞,大姐胡乱就记给了早死的四姨娘。”
杨玉妘嘴极快的接话儿道:“我怎么没听我姨娘说过,得空儿我得去问问她!”
杨玉娆脸色更阴沉,怒气冲冲的站起来,指着六姑娘与八姑娘道:“那是你们姨娘浑说,大姐怎么会同七姐是一母同胞!大姐是我的亲姐姐,我们俩从小就在一块儿,这些我都记着呢。”
杨玉妘一本正经的摇头,提醒杨玉娆道:“别说是你,七妹妹比我晚出生大半年,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呢。咱们府里最早有过一位夫人,只是被父亲给休了,这事儿,但凡是上了年纪的老人,都是知道的。不信你就去问问!”
杨玉娆气地猛推了杨玉妘一把,站起身,飞快的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