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时因着得了圣旨,得先来洛阳打点一切。所以到的比旁人都要早一些。因为圣驾五月初一抵达洛阳,所以五月初五的端阳节都要慕容时来准备。照理说,慕容时不会这样清闲。却能空出一天功夫来宴客,倒是有些难得了。
杨柒柒琢磨了一番,立时遣身边的竹意去外院,让褚叔查一查七殿下都请了谁。
到了下午,褚叔进来回话,说是除了十一皇子、十三皇子、卓家几兄妹与杨柒柒外,还有永兴县公陈家的一对兄妹。也就是上辈子慕容昭的王妃。
杨柒柒看不出慕容时打的是什么主意,听见慕容晰会去,就更不爱动弹了。但碍不过卓莹来磨她,只得跟着去了。
筵席的时间在下午,出于礼貌,刚过正午,他们就从梁国公府出发了。
到了七皇子府,慕容时竟亲自迎了出来。
他今日穿着一身月白长衫,上面绣着杜若暗纹。这样的衣着,更为他增添了几分温润气质,让人有一种随和又自在的感觉。
慕容时但站出来还是很出挑的,只不过眼下旁边有一个慕容昭,倒令他失色不少。
慕容时亲自引着几人进府,从抄手游廊一路往小花园去,他边走边笑道:“之前在长安,借了七表妹的光得了姑祖母的赐饭,我不免要还一席。”
慕容时是李贵妃的养子,平日见到李夫人,都会亲热的叫一声姨母,对李夫人所出的儿女,也多是表弟、表妹这样称呼。见到杨柒柒,就很自然而然的叫了一声表妹。
杨柒柒笑着表示感谢,并没有多搭言。
“你们来洛阳也有几天了,七表妹可曾四处走走?”他温和的开口询问。
杨柒柒直言道:“还没有。”
慕容时含笑,“洛阳八景你必定听过的,这次既会在洛阳常住,你倒是都可以去看看。”
卓莹兴致勃勃道:“倒不如咱们还像之前去乐游原一样,再约一天同去逛逛吧!洛阳八景,我只见过龙门山色、马寺钟声,其它的还没什么机会游览。”
慕容时颇有兴致道:“卓表妹若是有兴致,咱们选一天也成啊!到时候我做东,在归锦楼洛阳的分号请大家吃一顿!”
杨柒柒觉着跟慕容时打交道,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他算计了,还是离他远一点的好,当即一笑道:“我回家前只怕没那个功夫了。”
卓莹正要问她能有什么可忙得,慕容昭却笑呵呵插言道:“左右一时半会儿走不了,等杨姑娘回了家,许是也有机会和李夫人、诸位杨姑娘出游。”
话说到这份儿上,慕容时自不会再问要什么时间出去。他带着一行人进了园子,笑道:“前几日我让人寻了几株名品牡丹,昨儿个刚开了花。”
卓芸一听很是欢喜,道:“都有什么品种?”
慕容时道:“别的也就罢了,不过有一株御衣黄和一株姚黄很好。”
御衣黄是少有的名品,听见慕容时这样说,众人自然都兴致大增,跃跃欲试的要去赏牡丹。
慕容时宅子的花园修得中规中矩,既不奢华,也不失皇子府的气度。假山堆叠,小池曲桥,很有些匠心独运。杨柒柒晓得慕容时一向雅好这些,她也不是第一次来,倒没有什么可惊艳的。
穿过九曲桥,水上的亭子里果然摆着数株名品牡丹,在亭子的另一面,也种着一些。杨柒柒上辈子也帮婆婆伺候过牡丹花,能看出都是品相很好的牡丹。
杨柒柒没什么兴致,就独自在九曲桥的中间看池子里游着的锦鲤。
这时间,慕容时亲自拿着鱼食递到了杨柒柒的跟前儿,笑道:“都是从南边儿来的,寻常倒是不得见,你若喜欢,捞两尾回去赏玩。”
杨柒柒有些尴尬,不知该不该接那鱼食,表情就有些僵硬,“多谢七殿下。只怕我带回去却养不活,平白送了两条性命就是罪过了。”
慕容时见她没动弹,便兀自捏了一点儿鱼食投到了湖里,“我是李贵妃养大的,从小也常在杨家走动。你母亲算是我正经的姨母,咱们表兄妹之间,不必这样拘束。”
杨柒柒自然知道他是李贵妃的养子,不仅如此,她现在还知道,当初宁才人得了李贵妃的吩咐来害她,最后自己也被李贵妃当做弃子,畏罪自裁。杨柒柒在听到这些之后,心里最好奇的是,宁才人归根究底都是被李贵妃害死的,那么作为宁才人的亲生儿子,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认贼做母呢?
杨柒柒温温吞吞的一笑,“我见之前三姐姐与七殿下就格外亲近,原来您与我的哥哥、姐姐都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是青梅竹马呢!”杨柒柒笑的很无邪。
但这“青梅竹马”四个字脱口而出时,慕容时眉心不自觉的蹙了蹙,只在很短的一瞬,才又笑起来,道:“是,杨家的公子和千金,我都认得。往后你回了杨家,若是兄弟姊妹间有什么不如意、或是不顺心的地方,全可以跟我说,我会帮你教训他们!”
他这样说,几乎是向杨柒柒表明,我同你是一边儿的。杨柒柒不觉暗自感叹慕容时收买人心的本事。若是搁在上辈子,她必定感激涕零。那时候她初回杨家,对一切都十分陌生,日子过得是小心翼翼,可一直到她出嫁前,都没有彻底的融入杨家。那时候怎么没见慕容时有心要和她站在一边儿?可见慕容时这个人,现下把她当做了待价而沽的商品,才肯这样费一点儿心思,说一句好话。
杨柒柒微笑着颔首,随手捻了鱼食,淡淡的开口向他感谢道:“那就多谢七殿下了。”
慕容时站在她的身边,看着她的笑容,呆了呆。她明明在笑,可那笑容,总让慕容时觉着没有笑到眼底似的。
她好像在敷衍他,像一个大人逗着小孩儿一样的敷衍。慕容时忍不住犹豫的想,难道她觉得自己很幼稚可笑?
这时间,永兴县公家的人也到了,慕容时又引着众人往正堂上去。
永兴县公的嫡女陈芳月看见了慕容昭,欢喜又热情的笑道:“十一表哥!你是几时到的?”
陈芳月与她记忆中的并没什么区别,五官看起来都是小小的,有几分秀气,不过那细长的丹凤眼有稍稍让她这个人显得刻薄尖锐。这幅长相,实在不会让人感到惊艳、美丽。
慕容昭淡淡回道:“也才到了不久,刚去花园里赏过牡丹,你可要去看看。”
陈芳月用力的点头,道:“自然要的……”
结果,还没等她说完话,慕容昭就慢悠悠道:“七哥再遣人带陈家表妹去看看吧。”一句话,就要把陈芳月支走。
慕容时却好像没闹懂慕容昭的意思一样,笑道:“陈家表妹必定是想让你带着去,陈表妹,我说的可对?”
陈芳月立时感激的点头,慕容昭却是懒洋洋的坐在了正堂的圈椅里,慢悠悠道:“刚走了一圈儿,我实在懒得动弹,阿瑶,你陪着陈大姑娘去瞧一瞧。”
温瑶葭得了慕容昭的话,立时应声引着陈芳月过去。陈芳月刚刚很是兴致勃勃,这会儿又不好自打嘴巴,只能气鼓鼓的跟着温瑶葭去了。
杨柒柒瞧着慕容时和慕容昭二人的行为举止里似乎有什么文章,她尽管说不出,总觉得有一种背地里开始对峙的剑拔弩张。
可不应该啊!
这时候慕容时正在太子底下当差,对太子表现的忠心耿耿,而尽管慕容昭得皇上宠爱,却也是皇后的养子。照着慕容时的性格,才不会让慕容昭有半点儿的不顺心呢!更别说对峙了!
她正想着,但听慕容晰张扬的声音由远及近,道:“我这一路都是快马加鞭赶过来的,谁想还是有点儿晚了。”
杨柒柒记得之前从长安出发时,慕容晰还抱怨被皇后拘着,得同圣驾一块儿启程,怎么今天就到了?
慕容晰穿着一件宝蓝色的袍子,上面用金银线绣着岁寒三友的纹样。手上还拿着马鞭,脚下生风的踏进了正堂。第一眼就看见了俏生生坐在一边的杨柒柒,于是笑着上前,道:“你怎么也来了?我七哥也请了你吗?”
杨柒柒被他问的不知该如何回答,行过礼后,只嗯了一声。
慕容晰扔下马鞭,兴冲冲说道:“我来时听说神都园的牡丹开的正好,咱们明后日也去看看?”
卓御清笑道:“可巧了,后日我约了几位朋友前往游园,十三殿下若是有兴致,可通往。”
慕容晰眼睛碌碌一转,看向杨柒柒道:“你……你们去吗?”
杨柒柒没答话,卓莹却笑道:“清堂兄是去以文会友,我们跟着怪没意思的,还不如留在家里。”
慕容晰闻言也连声道没意思,不禁撺掇卓莹道:“不如咱们自己去自己的,不同卓表兄一块儿。”
卓御清看了卓莹一眼,叹道:“我的朋友都很文雅风趣,只是你们牛嚼牡丹,不懂欣赏!柒柒觉着很有意思,跟他们也都能说得上话呢!”
慕容晰一愣,道:“你,你也会去?”
这时间,门外的婢女忽然慌慌张张的进门,向慕容时等人道:“殿下,陈姑娘不知怎的掉进了池子里,现下跟十一殿下身边的阿瑶姑娘动了气,让咱们去找戒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