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柒柒惊得立时收了声,连着廖长春等人唬的险些站起身,都不约而同的望向了杨柒柒。杨柒柒机敏的对他们使了个眼神,手指极轻动,示意他们继续做着,而是她自己先站了起来。
闯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十三皇子慕容晰。他一只手叉着腰,玩世不恭的笑道:“豫国公府的嫡女,你架子够大的!”
杨柒柒真有些怵这个无法无章,随心所欲的皇子,立时走到门口,恭敬又小心翼翼的向着他请安道:“十一殿下安好!”
慕容晰还算满意的昂了昂头,看着屋里坐着的男子,睨了杨柒柒一眼。
杨柒柒怕他突然没头没脑的说出什么,或是发现了什么,很快的解释道:“这两位先生是我师父的客人,我陪着在这里坐一坐,等师傅忙完了就会出来。”她说着,只向着二人引荐了慕容晰,却并没像慕容晰介绍他们是谁,“殿下,您是来见我师父的吗?”
慕容晰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趾高气昂的仰头道:“杨柒柒,我来我姑祖母府上见你,竟还要人通传,你架子可真大!”
杨柒柒含笑问道:“殿下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呢?”她笑的很温柔,像是一朵含苞待露的海棠,娇嫩明丽。恰巧,杨柒柒今日穿的是一件绣海棠如意双蝶团花的外衣,竹青底绣山茶花暗纹的留仙裙,比之前的穿着亮眼了许多。
慕容晰不觉多看了她两眼,支吾道:“那个,听说你已经认了豫国公府的亲,五月初五就要开祠堂入族谱了?”
杨柒柒陪笑道:“殿下费心了,今儿见过父亲母亲,太后做的主,等到了洛阳后,就开始准备了。您可真客气,七殿下、九殿下和十一殿下刚派人送了礼,您就亲自来送礼道贺了,柒柒真是感激不尽。”
慕容晰一听送礼,脸一下就红了,他刚才还打算着让杨柒柒感谢他一番,哪儿准备什么礼了!这会儿听见七哥、九哥,特别是慕容昭都让人来送了礼,独独自己没准备,便有些觉得没面子,僵笑着逞强道:“我也让人备了,还没送来吗?”他话说出来,不禁有些暗叹自己机智,“万宝,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我给杨姑娘的礼呢?”
万宝默默在心里啐了一口,暗想,您刚刚还想着从人家姑娘这讨点儿东西,我怎么知道要送什么礼!可显然他不能说出来,只反应极快地道:“殿下方才刚出了宫已经打发让人回府准备,只是您自己先来了梁国公府。这礼物自然没送到呢,不然,咱们回去瞧瞧?”
慕容晰赞许的看了万宝一眼,连连点头,嘱咐杨柒柒道:“你等着,我的礼一会儿就会到了!”说罢,一阵烟似的走了。
杨柒柒这才舒了一口气,长话短说把去洛阳的事儿都简单的安排过,又看了吴掌柜呈上来的几个新铺子在洛阳的选址,这才让两个人下去。
紧接着几天,杨柒柒每日上午仍旧是跟着裴信上课,中午用过午膳后,就开始查账,见几间大铺子的掌柜。到了傍晚,去给万春大长公主与宜城长公主请安,陪着两人说会儿话。
期间豫国公府的妈妈几乎每日都要来给杨柒柒请安,杨玉妍还带李夫人所出的杨景谏、杨景谦两兄弟来了一次,向先认一认杨柒柒。
杨景谏与杨玉妍是龙凤胎兄妹,年纪相当。而杨景谦是永徽元年出生,比杨柒柒大了一岁。
杨景谏是杨家宗子,被寄予厚望,表面上是很上进知学的一个人,可背地里却是个走鸡斗狗,只思玩乐的性子。上辈子,活得就马马虎虎,全靠着豫国公世子的身份,才做上官,得了断不错的姻缘。
杨景谦更是个十足荒唐的人,包戏子、养娈童、逛青楼,就没有他不做的。当年李氏要为她求娶李家的表姐李凝,结果他背地里跟李凌私相授受,干出了不少丑事儿。两姐妹因为他,险些挣个鱼死网破。
这两个兄长,杨柒柒对她们的印象都不好,可以说是深恶痛绝。
上辈子,杨景谦的狐朋狗友到府里做客,不知怎的就入了内宅的园子,撞见了杨柒柒。杨柒柒被那登徒子调戏,哭着去告诉李夫人。结果当时杨景谦进了屋子,二话不说,就给了她一个大嘴巴,说她不检点,勾引了他的朋友,给他丢了脸。
李夫人自然站在杨景谦那一边,最后罚她禁足三月抄书。当时不知有多委屈,边抄边哭,几乎每张纸上都有泪痕。
杨景谏也从没将他放在过眼里,她记得十四岁那年,杨景谏外出游学回来,给家中上下都带了礼物。连着李夫人、崔老夫人和杨玉妍身边的大丫鬟都有赏,唯独没有她的。原本这件事儿不提也就算了,结果到崔老夫人那请安的时候,杨景谏直接跟她说,给她也是浪费了。她那时候才知道,她在这位兄长的心里,连个寻常的丫鬟都不如,甚至在全家人的面前,都要落她的脸面。
杨景谏对她的羞辱和轻视还不仅于此,那些零碎的事儿,她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杨景谏其人幼稚愚蠢的可笑。
因此,对这热情来认亲的三人,杨柒柒面上只是淡淡的,很客气。
杨景谦直赞又得了一个天仙一样的妹妹,连声道一看长相,就能瞧出来大家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
杨柒柒没怎么搭言,任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她只是蓄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偶尔乖巧的应一声。约摸半盏茶的功夫,长公主身边的彩屏就来请杨柒柒道:“宫里新赐了作夏衣的料子。大长公主说,都是新鲜色,她们倒是没法儿上身,想着在临去洛阳前,给两个姑娘和您各做几身去各家串门的新衣裳。”
眼瞅着就要入夏,到了洛阳,各家的往来就要更多了。
杨柒柒点头,道:“姑姑先去请大姑娘和二姑娘,我同兄长、姐姐说完话就过去。”
长公主来请杨柒柒,杨玉妍便是再没眼色,也晓得该起身告辞了。她向着杨景谏看了一眼,款款起身,上前拉着杨柒柒的手道:“妹妹,左右没几日你就回家了,咱们兄弟姊妹,也总算是团圆了。往后日子有的是,今儿个我们就不叨扰了!”
杨柒柒笑着留了她一句,杨玉妍温然推了,便跟两位兄长离开了。
彩屏见她们走了,不禁笑向杨柒柒道:“姑娘也够精的!晓得让身边的小丫头去寻奴婢,让奴婢帮着找个借口!”
杨柒柒道:“我懒怠和她们磨洋工,谢谢姑姑帮着解围了。”
彩屏笑着道了句不客气,仍旧回了长公主身边当差。
到了四月二十一这日,梁国公府准备出发去洛阳,裴信也要启程回蔚山了。
杨柒柒头半个月,心里就充满了离愁别绪,日子越近,越觉得心里难过的快喘不过气。
前一晚,几乎都没有睡,天还没亮,她就早早的起身,去小厨房做了一顿极丰盛的早膳。
约摸着到了卯时三刻,杨柒柒又领着丫鬟、小厮端着温水进了裴信的厢房。
裴信已经穿上了清布袍子,正自己系着腰带,见是杨柒柒进来了,不觉笑道:“今儿个你们要赶一天的路,你起这么早,白天会发困的!”
杨柒柒眼圈儿一红,绞了帕子递给裴信道:“睡不着就起了。”
裴信接过帕子仔细净了脸,道:“为师想把老褚给你留下来做外院的管事,有什么事儿,你都只管跟他商量。你什么都好,就是出了什么事儿,都好自己一个人扛过去。往后切记,凡事不钻牛角尖儿,没有什么事儿是过不去的。”
杨柒柒忍了许久的泪水簌簌而下。
她上辈子从没感受过男性长辈如山一般深沉的宠爱,这辈子,裴信作为一个亦师亦父的长辈,让她体会到了父亲二字的温馨。想到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要跟师傅分开,杨柒柒哽咽的说道:“您去哪儿都只喜欢带着褚叔一个,给了我,您要怎么办?”
裴信拍了拍她的头,轻松说道:“你忘了师傅身边还有两个小童吗?总得给后生一点儿机会啊!”
杨柒柒知道这是裴信安慰她的话,小童有很多事儿都不明白,还要重新教,重头培养。杨柒柒不明说,而是道:“我想着从胭锦的铺子里挑两个伶俐的二掌柜,褚叔还是同您回去蔚山吧。”
裴信没说话,静静的洗漱完,等两人开始坐下吃饭时,他才又慢悠悠的道:“你安心留下老褚吧,我不是还有你三师哥?”裴信说着,舀了一勺儿粥,开始用起早膳。
杨柒柒有些吃不下去,泪水顺着脸颊,默默的落到白粥里,她平生第一次为生离而这样难受,难受到心酸酸的。
裴信笑道:“你师父我也不是去投胎了,做什么哭的这样伤心!”
杨柒柒听着这话,哭的更汹涌起来,道:“师傅也是这么大岁数的人了,怎么都不知道忌讳一下!”
这时,褚总管站在廊下回道:“先生,几位公子同九殿下、十一殿下来跟您告别。”
褚叔说的几位公子自然是在京中的几个徒弟,可杨柒柒没想到,慕容晋和慕容时竟也来了。
杨柒柒赶紧拿袖子擦了擦眼泪,这一幕,正好落在门外站着的慕容昭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