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李贵妃一早便就醒了,她一夜未曾好睡,眼下一片鸦青。甫一睁眼,便懒懒的唤道:“茗春,茗春!”
守在外间的茗春,闻声进门应道:“娘娘。”
“怎么样了?”李贵妃声音颇为软糯无力,支着身子。
茗春忙上前在她的背后塞了个软垫,道:“昨儿个西群房那时间走动的有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向露,德妃的宫女绿蓉、卫昭容的宫女觅夏、还有同安长公主的女史小七。”
李贵妃听了这话,眉心一跳,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卫昭容也就罢了,皇后、德妃和同安长公主,可都不是什么善茬。”
“那手帕瞧着虽不起眼,却是去年从南边儿来的白素锦。除去太后、皇后、德妃、淑妃、庄妃并着咱们宫里,就只有武德殿得了一匹。奴婢也比对过绣线和花样,这花样别致新奇。这里面有几处用了真丝线、金银线、还有一小处用了洛阳织造送来的丝带。奴婢也让人核过内府局的册子,领了丝带的,只有淑妃、庄妃和武德殿。”茗春细细的回了,一双眼觑着李贵妃的神情,小声道:“这样看,只怕是那个小女史了!她从前可是武德殿的人!武德殿事先知道了,只怕要白忙活一场了!”
李贵妃不由眉头紧锁,“这就实在不好办了,这小姑娘眼下是太后宫中的人,岂是说动就动的!”
茗春也犯了难,“可这事儿又耽搁不得!”
李贵妃坐直了身子,想了一瞬,与她道:“你去叫宁才人过来。”
另一面,杨柒柒在百福殿的差事越来越上手,与同安长公主的相处也渐渐熟稔。平日不是在书房陪着长公主读书习字,就是在小厨房消磨晨光。自不知道,如意用了那帕子祸水东引,惹得李贵妃对她生出了杀意。
到了二月二龙抬头,皇上带着年纪稍长的几个皇子与一众朝臣去京郊拜土地祈雨。
后宫里也没闲着,皇后为给太后凑趣,到了黄昏,在百福殿设了小宴,一家子乐乐呵呵的。
杨柒柒忙里偷闲,躲在屋子里描花样。
这时间,温瑶葭和绿娥忽然来了。
“小七妹妹,”温瑶葭还是往常怯懦委屈的模样,眼里总似含着一汪春水。
杨柒柒忙迎了二人进屋,笑道:“你们没在武德殿,怎跑来了百福殿?”
绿娥撇了撇嘴道:“如意又出幺蛾子难为咱们俩,她说过完清明,眼瞧着就是宜城长公主的生辰,咱们殿下没少得卓家照顾,让咱们俩绣一扇麻姑拜寿的绣屏当作寿礼。眼瞧着只剩两个月的时间,怎么绣的出来!”宜城长公主是卓家大夫人,慕容昭常来往的卓家孙世子就是宜城长公主的长子。
温瑶葭苦着一张脸,道:“我和绿娥不善女红,别说两个月,便是一年半载都难。哪儿拿得出手,她明摆着为难咱们两个。”
“麻姑拜寿也不算很麻烦,两个月日夜赶着,也不是绣不出来。她尽管是为了难为你,可旁人也说不出来什么。”杨柒柒颇为同情的开口。
温瑶葭道:“所以我们找你来帮帮忙,你女红一向最好。”
杨柒柒听她这话,心里不禁有些纳罕。这样的事儿,至于放着针线局和尚功局的宫人,特意来一趟百福殿询问她吗?
温瑶葭见她神色踌躇,忙解释道:“针线局和尚功局我们都去过了,眼瞧入了春,都在赶制各宫用的春衫和一应绣品,谁也没那个功夫。殿下昨日跟着皇上出了宫,说是这趟没个三五日回不来。这回去的是乔内司、敛月容月两个姑姑和如意。如意就是瞧准了这个,才敢这样说。等她回来了,指不定会与殿下和乔内司说什么呢!”
自从杨柒柒来了百福殿,如意在武德殿又渐渐托大。温瑶葭与绿娥自不敢轻易得罪。
杨柒柒应了一声,道:“你们把那绣屏拿来,我帮着你们画样子,挑挑线,或许就会简单许多。”
绿娥听了这话,立时欢快的应了。温瑶葭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道:“东西太多,何况拿来百福殿只怕太点眼。殿下好不容得了太后的喜欢,咱们两个岂能给殿下上眼药。瞧今儿个这样子,左右是会闹到晚上,你不如跟着咱们去武德殿,一气儿都挑好了,也省着来回折腾,耽误旁的事儿。”
温瑶葭说的自然极有道理,杨柒柒想了想,很痛快的起身跟着两人走了。
到了武德殿,绿娥兴冲冲的引着杨柒柒去她之前住的庑房。宫里的人见是杨柒柒回来了,也都乐乐呵呵的与她招呼见礼。
进了庑房,里面的陈设布置依然与她在时一样,半点儿都没有改变。特别是她的那张床,铺的干净而整洁,东西都是她之前用过的。屋子中央的桌子上,放着一堆一堆的绣线,五光十色,很是鲜艳漂亮。
绿娥笑呵呵道:“你不在,如意整日都惦记着殿下把庑房拨给她住。可殿下说了,你早晚还是要回来的,让我就当你从前在一样的收拾打扫,还不让别人动你没拿走的东西。小七,殿下对你可真好!”绿娥言语中不无羡慕。
杨柒柒倒是颇为惊讶,却也不顺着这话多说,而是一边挑线一边给两人讲起该怎么绣能绣的又快又好。
等杨柒柒将花样子画完,屋外已经暮色四合。时候不早,她也不敢耽搁,起身返回百福殿。温瑶葭留了绿娥把挑好的丝线捋顺,自己提了灯笼送杨柒柒回百福殿。
谁知两人刚出了月华门,便听有人叫道:“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