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您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澜儿?”
湛星澜盯着白溶月脸,想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可白溶月只是温柔的笑笑,“傻丫头,别胡思乱思。柯敬丰已经被抓了起来,择日处斩。这个祸害没了,我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你呀,就好好的在宫里养胎,别叫麟儿担心。”
白溶月慈爱的望着她的肚子,目光中却隐隐有些许忧色。
湛星澜知道,昨日她昏过去的事情定是传到了白溶月的耳中,否则白溶月不会这么心急让她住在宫里。
为了互相照应,湛星澜住在了百福殿。
往后的半个月里,她整日除了吃便是睡。
傅阅馨和傅洛襄经常结伴而来陪她散步。
叶韫玉也总与高禧谙一起带着湛敬之来与湛星澜闲话家常。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和谐安稳。
可直到有一日,湛星澜在高禧谙的陪同下在宫里散步。
忽然一个宫婢走来对高禧谙耳语了几句。
高禧谙的脸色霎时铁青。
“禧谙?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湛星澜关切的问道。
高禧谙立马换上一副笑容,扭头对湛星澜说,“没什么,就是敬之方才上吐下泻,许是着凉了,我去瞧瞧他。你在这儿坐会儿,我很快回来。”
“我也去。”
“不行!”高禧谙脸色一变,一下子扶住了湛星澜的手臂。
意识到自己失态,急忙解释道:“我知道你担心敬之,不过敬之感染了风寒,你怀着身孕还是避忌些好。”
湛星澜知道这半个月来,所有人都将她当成国宝似的呵护,就是怕她有什么闪失。
她想到这儿,便点点头,乖巧的坐了下来。
“你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高禧谙冲她甜甜一笑,然后便慌忙离去。
湛星澜坐在亭廊下,安静的望着天际。
突然身后的围墙后面传来了八卦的声音。
只听一名小黄门神秘兮兮的说道:“嘘,你听说了吗?邕王带兵长驱直入,怕是不出五日就要攻入京城了。”
小宫婢惊呼道:“啊?怎么会这么快?”
“如今陛下病重,太子殿下和骠骑大将军都在外出征,各州各县倒是想拦住邕王,可那一个站出来阻止邕王行军的浔州刺史被当街枭首示众,别的州县还哪敢阻拦啊。况且邕王这一路打将上来,打的可是勤王的名号。”
“柯相公不是都被抓起来了吗?佞臣被俘,还勤什么王啊?”
“邕王的军队路过各州的时候,说皇后殿下把持朝政,此番入京就是要打败妖后,匡扶正统呢。”
“那夙寒国岂不是要落在邕王的手里了?”
“嘘,自个儿知道就行了,别声张。”
说罢,那两人便鬼鬼祟祟的离开了。
他们的对话,一字一句都被湛星澜听得一清二楚。
她颤抖的喘息,浑身上下犹如被冰块冻住了一般。
【原来傅霆轩造反了……难怪她们要让我住进宫里。】
湛星澜身上一阵阵的恶寒,最后忍不住呕吐了起来。
“星澜!”
高禧谙一回来,正好看见湛星澜剧烈呕吐,她忙冲过去为湛星澜顺顺后背。
“你怎么了?难受吗?我这就去宣太医!”
湛星澜一把拉住了惊慌失措的高禧谙,抬头问道:
“禧谙,傅霆轩是不是造反了?”
“你怎么知道?”高禧谙忽然就明白湛星澜为何突然反应如此剧烈了,“是谁告诉你的?是谁!?”
“一个黄门和宫婢闲谈,恰好被我听到了。”
“我这就去找他们!活活剐了他们!”
“站住!”湛星澜因为呕吐太过剧烈,眼眶里溢满了泪,看上去楚楚可怜。
“禧谙,不要声张。你放心,我没事。”
高禧谙看见她这个样子,忍不住心软了。
她坐回湛星澜身边,有些抱歉的说道:“我们瞒着你,也是怕你伤了胎气。你肚子里的孩子,不光是一个小生命,他还是夙寒国的希望。”
“我明白,你们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我和孩子,保护夙寒国。”
湛星澜伸出手指抹掉了眼下溢出的泪水,惹人怜爱的脸庞却有一双坚定不移的目光。
“禧谙,帮我一个忙,好吗?”
……
邕王的军队比预料之中来的要早半日。
傅霆轩命军队在京城外安营扎寨,倒也不急着攻入京城。
长安殿上,白溶月有气无力的朝回禀情报的池千牛卫摆了摆手。
“知道了,退下吧。随时监视傅霆轩的一举一动,若有任何异动立即前来回禀。”
“属下遵命!”
白溶月轻叹一口气,“这傅霆轩一路畅通无阻的攻上来,怎么不急着拿下京城,反而在外头安营扎寨起来了。”
傅凛绪坐在一侧沉思道:“兴许是他这一路上行军劳累,想养精蓄锐。”
“也或许,是他想与我们讲条件。”
一个清脆的声音从殿外传来,白溶月和傅凛绪慌忙对视,又蹙眉望向殿外站着的人儿。
与此同时,京城外邕王军营中。
柯婉宁坐在营帐的鹅羽软榻上,摇晃着安静的躺在摇篮里的婴孩。
随行的乳娘瞧着柯婉宁慈爱的模样,忍不住夸赞道:“邕王妃娘娘真是位好母亲,每次小世子哭闹不休,只要王妃娘娘一出马,小世子立马就乖巧了。”
“都说母子连心,正清的高兴难过,没有人比我这做阿娘的更了解了。”
蓦地,帐帘掀开,傅霆轩阔步走了进来。
柯婉宁抬眼看见了他,便给乳娘递了个眼神。
乳娘立即福身退了下去。
柯婉宁勾起唇角,温柔的挽住了傅霆轩的手臂。
“王爷赶了一日的路,本就辛苦,原不必来我这儿的。”
傅霆轩挑了一下柯婉宁的下巴,在她丰润的唇上落下仓促一吻,然后便上前逗弄起了儿子。
柯婉宁不免有些失落,可她明白一个道理。
她的夫君傅霆轩从来都不是一个专情之人。
原先她陪他共赴邕州之时,他也曾短暂的为她守身如玉过一阵子。
可后来柯婉宁诞下孩子之后,傅霆轩便勾搭上了她房里的婢女。
不过柯婉宁也没说什么,直到举步离开邕州之时,柯婉宁才赐了一杯毒酒给那婢女。
但傅霆轩哪里是安分的主儿,这一路上不知宠幸了多少女子。
每一个被他糟蹋过的女子,他都应允会在登基之后册她们为妃。
傅霆轩抓着正清的小手摇晃,脸上充满了爱意。
如今这世上唯一与他有血缘之亲也便只有他的儿子了。
柯婉宁敛起了失落,装作没事人一样坐在了他身边。
“王爷,妾身有句话不知当问不问。”
“婉宁有话直说便可。”
“王爷既然都到了京城,为何不直接强攻?如今京城中的军队都去攻打慈昌国与临边小国了,已然是一座无守之城了。”
傅霆轩晃着正清小手的动作一滞。
“本王要做的是万民臣服的明君,若是强攻,岂非要京城百姓痛恨本王?”
“原来如此,妾身还以为……”柯婉宁刻意停顿了一下。
“还以为什么?”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京城里的故人,胡思乱想罢了。”
傅霆轩轻描淡写嗯了一声,便再无其他回应。
他清楚柯婉宁说的是谁,而他心中所想的也正是那人。
柯婉宁看不透他的回应是什么意思,心里却莫名生出了一丝醋意。
夜深人静,白溶月紧紧抓着湛星澜的手。
湛星澜能明显感觉到白溶月的手心冒汗。
“澜儿,你当真要与傅霆轩谈判吗?”
“傅霆轩无非是想在玄麟凯旋之前顺理成章的坐上皇位,他定然不想伤及百姓。只要我们能拖住他,等待大军回京驰援,我们便有胜算了。”
白溶月眼神犹疑,挣扎再三才轻声说道:“澜儿,有件事……”
“皇后殿下。”夜青突然出现打断了白溶月的话,“邕王派派使者送来了一封信。”
“拿上来。”
那信上只写了一行字。
“明日午时,城外谈判,只许太子妃一人前来。”
白溶月看过之后愤怒的将信撕成了两半。
“傅霆轩这是痴心妄想!”
“母后,澜儿所料不错,傅霆轩有意谈判,澜儿愿意去。”
湛星澜言辞恳切,可白溶月仍旧不放心。
“澜儿,你我让傅霆轩的亲娘身败名裂,死于皇宫。你觉得他会轻易放过你我吗?此人睚眦必报,与虎狼无异啊。”
“母后若不放心澜儿,便让辰铄与敖奕敖瑾陪我一同前去。澜儿也知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若此次不去,傅霆轩只怕会以为我们抱着挑衅的态度,反倒激怒了他。母后……”
白溶月犹豫片刻,便道:“好,那他们三人务必时刻与你在一起,寸步不离!”
一夜过去,京城内外相安无事。
午时,明日当空。
城门大开,八名精壮的男儿抬着轿辇走了出来。
湛星澜一袭红衣安坐于轿辇上,橙黄色的纱幔随着冷风微扬,一整个远远看去竟如太阳一般耀眼。
傅霆轩已然在城门外三十丈处设下一座茶台。
左手纤长的手指捏着茶瓯,热气升腾扑在他面前,朦朦胧胧的桃花眼仿佛闪着灼灼烈火。
“落轿!”
轿辇平稳落下,湛星澜在厉清尘的搀扶下走出了轿辇。
随着她腰背挺直,隆起的腹部也映入了傅霆轩的眼帘。
他低沉的眸子不经意间透出一抹厌恶的神情。
“太子妃娘娘这是不信任本王么?怎的还带了人来?”
湛星澜翩然坐在了傅霆轩的对面,身后是三名气势汹汹,不怒自威的武功高手。
傅霆轩也会些拳脚功夫,单看他们的站姿和身形便知道他们的厉害了。
湛星澜看着傅霆轩为她端来的热茶,默默的将茶推了回去。
“本宫怀有身孕,不宜饮茶。邕王殿下有什么话,不妨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