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星澜成功将珈凝带进了相府。
珈凝毕竟有和亲公主的身份做底牌,柯敬丰即便知道她们目的不纯也不敢轻举妄动。
而湛星澜和珈凝早在装病之前便拟定好了要住的位置。
相府是个四四方方的大宅院,但与京城中大部分的宅子不同,相府的前院和后院之间由一长排假山做挡,有点像照壁一样。
厉清尘曾在敖瑾失踪后多次夜探相府,可惜始终一无所获。
不过湛星澜发现,厉清尘几乎翻遍了相府,却唯独没有搜查过这一排假山。
所以,湛星澜便与珈凝商定,务必选择一处离假山最近的住所。
珈凝绕了相府一圈,最终站在了假山旁的清夏堂。
“本公主觉得,此处与我从前住的公主殿似曾相识。”珈凝柔柔弱弱的小心问道,“柯相公,不知这个院子可有人住?”
“这清夏堂原是犬子养在外面的外室暂住之处,后来那外室卷了些银钱逃走,这院子便空置了。”
“外室?”珈凝问道。
“哦,也就是外头养的女人,登不得台面。”
柯敬丰说这话,明显是恶心珈凝。
谁知湛星澜却说道:“听闻柯大郎君的外室本想以怀有身孕住进相府,但多番软磨硬泡也没得到柯相公的首肯。还以为柯相公不近人情,原来外头的传言竟是讹传。”
珈凝和湛星澜对了眼神,珈凝便了然于胸。
“这院子很好,不知本公主能否住在这儿?”
“珈凝公主既然开了口,那本相立马着人将清夏堂打扫出来。”
柯敬丰说罢,胸口剧烈的起伏了一下。
安置好珈凝后,湛星澜便告辞了。
出了相府,她对池千牛卫说道:“池千牛卫,有劳你们护送珈凝公主了。”
“翎王妃娘娘客气,我等不过奉命行事罢了。”
“父皇深仁厚泽,对待和亲公主更是上心谨慎,本王妃自然也少不得多叮咛几句,还请池千牛卫不要见怪。”
湛星澜沉沉道:
“驻留相府的一干千牛卫千万要看顾好珈凝公主,柯相公自是正人君子,可那柯大郎君却是个荒唐纨绔的。”
话说到这份上,不必往下说,池千牛卫也知道湛星澜的意思。
“翎王妃娘娘放心,我等断不会令珈凝公主置于险境,更不会让污糟之人靠近珈凝公主。”
“有池千牛卫这句话,本王妃便安心了。”
湛星澜安排妥当了一切,便离开了相府。
接下来寻找敖瑾的事便要看珈凝的了,而她还有另外一件要紧事。
她的金兰姐妹秋楚言还杳无音讯,不知身处何方。
……
幽暗的山洞之中,秋楚言被吊在铁笼之中,悬吊半空。
只要她稍稍一动,头顶便会传来铁链和铁笼碰撞的叮铃当啷声。
不过,秋楚言基本听不见这个声音,因为从她的左手边起,每隔一米便有一个被关在铁笼里吊起来的新娘。
加上秋楚言自己,一共六名新娘。
这些新娘日夜哭泣,嗓子哑了也哭个不停。
秋楚言刚开始也惊慌失措,忍不住落泪,可她心中莫名的坚信傅凛绪一定会来救她。
所以,她便不再哭泣了,而是尽可能的保存体力。
“够了!哭什么哭!”
一个黑衣披黛紫色长袍,脸带黑色面纱的女子抽出一条巨长的鞭子打在了其中一名新娘的铁笼上。
虽然与秋楚言隔着两个铁笼,但她还是感受到了长鞭强烈的冲击。
被打的新娘顿时收了声,蜷缩在铁笼的一角,不敢发出一丝丝响动。
其他新娘也被吓了一大跳,默默将哭声调成了静音。
这时,一个声音粗犷,身材颀伟,面带面具的男子从山洞内一处转角走了过来。
他沿着峭壁上的石阶走上一处峭壁,一把抓住了女子即将挥鞭的手。
“冷依,别伤了她们!”
“这几个不过是庸脂俗粉罢了,就是死上一两个,主人也不会怪我的。”
冷依不屑的挣脱了男人的手,而秋楚言小心瞄过去,正巧看见了男人手腕处的刺青。
因为距离离得远,且只露出了半截刺青,所以秋楚言并未看清那刺青长什么样,但能依稀看得出是一种动物。
那男人被甩开了手,又立马抓住了冷依的手臂,强行夺下了长鞭。
“冷依!别再闹了!你别以为我看不出你的心思!”
“到底是谁在闹?”冷依挺着胸膛上前质问,突然,她拈酸一笑,“司印,你这么护着这些女子,该不会是想和主人抢女人吧。也对,到底是中原女子,一个个娇娇怯怯的,多惹人怜爱啊!”
“你!”
司印气得想与冷依争辩,但看看那被挂起来的一排新娘,还是没继续往下说。
他拉着冷依的手,强行将她拉进了自己怀里,低声道:“跟我出去!”
“你放开我!”
冷依虽横,但她到底是个女子,与高大精壮的司印相比,力量实在悬殊。
司印不顾她的反抗,强拉着她走下了石阶。
“你们几个,看好这些新娘!”
“是!”
山洞内约莫十个黑袍人齐声道。
出了山洞之外,是一片茂密的林子。
虽至寒冬,树木光秃,但这林子颇大,就算是现在这种时节也是藏匿踪迹的好地方。
司印拉着冷依的手渐渐松开,冷依便愤然甩开了司印。
这一次司印没有恼怒,而是像哄小孩似的说道:
“冷依,我知道你怨我向主人提议掳劫中原新娘供他享乐,但你要明白,主人根本就不喜欢你,就算没有里面那几个中原女人,主人他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你胡说!”冷依揪住了司印的脖领,对着那张冷冰冰的面具愤怒道,“等主人玩够了中原女人,他一定会爱上我的!”
“冷依,你不会到现在还以为主人只是喜欢玩中原女人吧,他喜欢的只有那个叫鄢清儿的中原女人!”
司印抬手握住了冷依瞬间僵硬的手,一根手指接着一根手指的将她的手从他的脖领上掰开。
“冷依,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吧。”
说罢他便从冷依的身边径直走过。
忽然,他停下了脚步。
“还有,我从来没想过和主人抢女人,里面的中原女人,我一个都不稀罕。”
此刻,山洞中——
秋楚言扒在铁笼上,小心翼翼的看着山洞里的环境构造。
这山洞高耸且宽大,这几天她看着那些黑袍人在山洞的几个出口来回穿梭,还辨认了一下他们步行时从山洞口里传出的回声。
大约能猜到这是一个由好几个大小不一的山洞连在一起的巨型山洞。
这么复杂的山洞,京城里似乎是没有的。
但既然抓的都是京城里的女子,那说明这山洞应该离京城不远。
秋楚言想到这儿,突然听见肚子咕噜噜的叫了两声。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好像不是她发出的声音。
再仔细一听,是她身边一个面色发白,瘦瘦小小的新娘肚子里发出的声音。
秋楚言把身子往那新娘那边挪了挪,小声问道:“小娘子,你没事吧。”
小娘子像个受惊的小鹿,怯怯的抬起眼睛看向秋楚言,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我好饿。”
这几天,那些黑袍人给她们吃的不是糙米糠就是掺着黑色泥土的野菜汤。
小姑娘们面对带着泥的野菜汤食难下咽,于是就只嚼糙米糠果腹。
但那么一点点的糙米糠哪里能吃得饱呢?
好在秋楚言以前跟着秋镇胧在宜州过过苦日子,别说掺着泥土的野菜汤了,就是直接从树上拔下来的树皮她也啃得下去。
“小娘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少媛。”
秋楚言点点头,细声细语道:“好,少媛,你先忍一忍,待会儿放饭的时候,我将我的糙米糠给你吃。”
少媛感激的看了一眼身材同样瘦小的秋楚言,连忙摇头道:“这怎么行?”
“没关系。”
“可是……”
“你再这么饿下去就要生病了,你还想活着见到你的家人和你的夫婿吗?”
一提起家人夫婿,少媛垂下脑袋,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只有活下去才能见到他们呀。”
少媛抹了一把眼泪,感激道:“多谢姐姐,敢问姐姐芳名。”
“我叫秋楚言。”
“秋姐姐,你真是个好人。”
“不妨事。”
秋楚言见过人间疾苦,却见不得疾苦。
她靠在铁笼上,闭上了眼。
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根本不知外头时间几何。
一方逼仄的铁笼,消磨的不仅是她们的时光,还有求存的意志。
山洞外夜幕降临,六只铁笼缓慢放了下来。
周围的黑袍人也愈发警惕。
铁笼下方一扇带锁的小门打开,放进去了一碗糙米糠和一碟子老鼠肉。
她们即便是吃饭,也只能蜷缩在这铁笼里,像畜生一样埋头吃饭。
秋楚言端起糙米糠,想从那扇小门递给少媛。
但黑袍人盯得紧,她只能又默默地放了回去。
正当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最左边的那名新娘突然呕吐了起来。
“为何……呕……又是老鼠肉?”
“眼下是冬季,这儿又没有飞禽走兽,有老鼠肉吃就不错了!老实点儿吃了,不许剩下!”黑袍人很是不耐烦的踹了一脚铁笼。
“可是……这实在难以下咽啊。”
“嘿!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罢,那黑袍人便要动手,周围的黑袍人纷纷被吸引了目光。
趁着这个时候,秋楚言俯下身子小声的跟少媛说道:“少媛,我把糙米糠给你,你接着点儿。”
少媛点点头,将手臂伸出了小门。
两人身材都属于娇小型的,只要身子伏下往前一探,她们的手便能碰到了。
然而就在少媛碰到了碗边的时候,突然出现一只脚,猛地踢飞了那碗居于两只铁笼之间的糙米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