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一声轻微的关门声。
湛星澜和百里墨在两侧立柱后对了个眼神,齐刷刷地后撤两步一个蜻蜓点水。
两人双双翻上了屋顶。
湛星澜对百里墨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趴在屋顶上悄悄地掀开了一只瓦片。
她要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只见女人把地上鲜红的粟米全都扫进了一个麻布袋子里,然后又拿出了另一只麻布袋子,从里面倒出了一堆黑色的粟米铺好。
这黑色的粟米比红色的粟米还要腥臭,湛星澜趴在屋顶上差点被熏晕过去。
女人摆好黑色的粟米后,抬脚越过了粟米,缓缓走到了蔚琇的尸体前。
她不知从哪掏出了一支匕首,弯着身子对着蔚琇的脸划了一下。
湛星澜趴在屋顶上,看得并不真切,不能确定这个女人在蔚琇脸上做了什么。
那女人划了一道以后,便收起了匕首。
“蔚琇小娘子,没想到你也有今天。真是可惜了你这一副好看的皮囊啊,如果我的珍儿也像你一样好看的话,她死的时候或许就不会被草草下葬,连个灵堂都没有摆。”
“呵,你瞧,如今你也没有灵堂,没有人来看你,就这么凄凄凉凉地走了。你一定很恨吧,哼!活该!要不是你的话,我的珍儿怎么会死!”
“如今你死了,那是报应!你就等着被你的父亲阿娘亲手烧个尸骨无存吧!即便是投胎转世,你也没有机会了。”
说罢,女人便得意扬扬的离开了。八壹中文網
临出门时,她还在窗户上撒了什么东西。
但因为角度的关系,湛星澜只能看见她抛洒的动作。
紧接着便是锁门的声音。
湛星澜静静地听着脚步声走远,赶紧盖上了瓦片。
“呕——”
“王妃娘娘,我们撤吧。”
“呕——走!”
回到翎王府后,湛星澜险些把自个儿的胃吐出来。
傅玄麟一手端着紫笋茶,一手拍着湛星澜的后背。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王妃从一回来就吐到了现在?”
“王爷,您别生气,王妃娘娘只是被蔚琇娘子的尸体恶心到了,过一会儿就好了。”
“王妃娘娘,您要的去恶心的药拿来了!快闻闻!”
竹欢快步跑来,将手里的药瓶放在了湛星澜的鼻尖。
湛星澜猛吸了一口才止住了恶心。
“澜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还不是因为你叫我去验尸,你都不知道……呕,发生了什么。”
“抱歉澜儿。”
“无妨,好在我们收获颇丰。”
湛星澜被傅玄麟扶着坐在了院里的八角亭。
百里墨与竹欢随侍左右。
“今夜我与百里一同在蔚府探查出藏尸之地后,便给蔚琇小娘子验尸。”
……
湛星澜将今夜的所见所闻全都告诉了傅玄麟。
“澜儿看到的那个女子,应该不是崔夫人,而是蔚太府卿的小妇许菊梅。”
“这个许菊梅大半夜鬼鬼祟祟的去看一具尸体,她绝对有问题,她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她的珍儿是被蔚琇小娘子害死的。可据我所知,蔚家除了一个已经当官的长子去了松州做刺史,除此之外,便只有蔚琇一个女儿了。难不成那个许菊梅是疯了,幻想出了一个女儿来?”
“为夫去问过泰山大人了,他说蔚琇是蔚太府卿和崔夫人年过四十后生的女儿,夫妇二人老来得子,所以蔚琇从小便被娇生惯养。而许菊梅也曾经孕育过一个女儿,是与蔚琇同一天出生的,只可惜出生没两天,连名字都没有取就夭折了。或许许菊梅口中的珍儿就是她夭折了的那个女儿。”
“可珍儿夭折,与蔚琇有何关系。总不会是尚在襁褓的蔚琇把另一个尚在襁褓的珍儿给掐死了吧。”
“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蔚琇的死一定与许菊梅有或多或少的关系。”
“嗯,这一点澜儿也有一样的看法。不过,蔚琇的身上并没有外伤,也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可当时蔚琇坠亡时,许菊梅并不在场,若是她杀了蔚琇,也说不通啊。”
傅玄麟低沉道:“看来明日还是要去一趟蔚府才行。”
“夫君不如带我一起去吧,或许我还能帮到夫君呢。”
“澜儿今日这般难受,为夫怎舍得你再去一次。”
“可这是一条人命啊,夫君本可以寻个不咸不淡的理由搪塞使臣和陛下的,可夫君还是这般认真的彻查,不就是图一个逝者安息吗?澜儿知晓夫君的心,所以能帮到夫君,澜儿也会高兴的。”
湛星澜主动把手搭在了傅玄麟的腿上。
傅玄麟会心一笑,伸手把她的手包裹住了,以免她借机揩油。
“那明日我们一起去。”
“嗯,不过夫君也要提防着些傅霆轩,他这个人阴险至极,谁知道他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此时此刻的东宫崇仁殿,柯婉宁枕在傅霆轩的胳膊上睡得香甜。
傅霆轩则睁着一双阴险的眸子,轻轻的摩挲着柯婉宁洁白如玉的手臂。
【傅玄麟,你就好好查吧,你就是查破了天也不可能查出真相。哼,到最后,你连怎么死的恐怕都不知道!】
第二日,蔚府——
“啊!!!”
一阵刺耳的声音划破长空。
两名守门的小厮从睡梦中醒来后,赶忙若无其事的继续站岗。
可他们忽然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味。
“这什么味儿啊!”
“好像是从后面的屋子里传出来的,难道是二娘子的尸体发臭了!”
“你可别瞎说,二娘子才死了两日,怎么会有尸臭?”
“要不,我们凑近门前闻闻?”
“走!”
两人达成一致,同时转身走向屋子。
可他们一转身便傻眼了!
门上,窗户上,全都是血手印!
那手印看上去,就像是里面有人在扒门扒窗户,想往外逃离一样!
两名小厮登时吓得瘫软在地,本能地发出了仰天一叫!
俄而,蔚太府卿便与崔夫人慌慌张张地赶了过来。
他们的身后,还跟着许菊梅。
蔚太府卿和崔夫人一走过来便看见了满门满窗都是血手印,夫妇二人瞬间被吓得魂不附体!
崔夫人吓得连连后退,脸也惨白惨白的。
“是……是她回来了!郎君,是她回来了!”
蔚太府卿眼神微颤,满是恐惧之意。
“这么说,琇儿真的是被她害死的!”
“郎君,夫人,不如让我进去瞧瞧吧。我到底是珍儿的阿娘,她是不会为难我的。她有任何想要的,我给她就是了。”
许菊梅的眼眶里噙着泪花,目光诚挚的让人看不出一丝端倪。
崔夫人感动地握住了许菊梅的手,“菊梅,若你能把蔚珍请出蔚家,你就是我蔚家的恩人!”
“夫人言重了。”
许菊梅推开了崔夫人的手,抬步走到了屋门前。
众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许菊梅的身上。
看门的小厮壮着胆子把门打了开来,然后迅速后撤到了安全的地方。
许菊梅缓缓推开了门。
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纵使是站在数丈开外的蔚太府卿和崔夫人也忍不住泛起了恶心。
许菊梅淡定地掩住了鼻子,举步向屋里走去,嘴里还幽幽地喊着“珍儿”。
“珍儿,我是阿娘啊,你有什么想说的,告诉阿娘。”
“阿娘知道你受了好些委屈,你有什么不满,尽管冲着阿娘来吧!”
“珍儿!珍儿!”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忽然,一声尖叫从屋子里传来。
“啊!”
“不好!菊梅!”
蔚太府卿闻声赶忙屏着呼吸用最快的速度走进了屋子。
崔夫人见自己的夫君这么担心一个妾室,脸上划过了一丝不悦,可很快又恢复如常。
她在侍婢的搀扶下,优雅却颤抖地走进了屋子里。
可她刚走到蔚太府卿的身边,便惊呆了!
蔚琇尸体旁的粟米从红色变为了黑色,还有蔚琇的脸!
惨白的上嘴唇愕然裂开了一道口子!
她的脑海里顿时闪过了一张婴儿的脸,而那个婴儿的上嘴唇,也有一条这样的裂缝。
另一边的许菊梅跪坐在地上,死死地盯着崔夫人,观察着崔夫人的表情变化。
蔚太府卿则在一阵呆滞之后冲着蔚琇的尸体破口大骂。
“好你个蔚珍!害死你姐姐还不算,现在竟然让你姐姐跟你一样变成了妖孽。老夫养育了你十几年,你就是这么报答为父的吗!早知如此,从你一出生,我就该把你掐死在襁褓里!”
闻言,许菊梅立马转而看向蔚太府卿,眼睛里充满了杀意。
这时,府里的小厮朝这边跑了过来。
他刚想进屋子,却闻到了一股恶臭。
于是他便站在屋子外喊道:“郎君,夫人,翎王殿下携翎王妃来了。”
蔚太府卿收起了怒意,命人扶起了许菊梅。
“菊梅,如今这粟米由红转黑,说明那妖孽就在这件屋子里,你待会儿再去问问那个悔青道长,如今这般情状该当如何?”
“放心吧郎君,妾身一定会如实告诉悔青道长的。”
许菊梅欠了欠身,眸子里尽是温柔顺驯。
蔚太府卿点点头,快步走出了屋子。
“翎王殿下与翎王妃现在何处?”
“回郎君的话,正在前厅稍座。”
“知道了,去告诉翎王殿下,我一会便来。”
“是。”
小厮领了话离开。
蔚太府卿扭头对满脸呆滞的崔夫人说道:“夫人,管好你的仪容仪态和嘴巴,翎王和翎王妃可不是善茬,要是他们发现了什么端倪,我们蔚家秘密可就瞒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