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士兵纷纷退避两侧,让开了一条道路。
只见满脸黑胡子,身着披膊龙头状的银灰色铠甲的毕堂功,带着四名随从气势汹汹的闯了过来。
他粗壮的身子几乎完全遮住了后面的随从们。
毕宽眼见救星来了,大哭着连滚带爬的冲到了毕堂功的脚下。
“父亲,父亲,湛墨北要杀了我,您快救救孩儿吧。”
“宽儿,我的儿,竟让人打成了这幅模样。”毕堂功见毕宽被打得半张脸都是血,身上的衣服也灰扑扑,立马心疼的要死,“你们还不快扶住郎君!”
身后的随从赶忙上前扶起了毕宽。
此刻的毕宽丝毫没有了方才嚣张的气焰,转而换上了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殴打他的湛墨北是个恃强凌弱的暴徒。
毕堂功冲冠怒发的瞪着俩绿豆芝麻大的眼睛,怒吼道:“湛墨北!你竟敢滥用私刑,无故殴打士兵!”
湛墨北一把甩开了环抱着他的众士兵,拍了拍身上的土,面不改色的看着毕堂功。
“毕宽是我的兵,他出言不逊,我教训他又有何错!再说了,这儿是西山军营,定远将军来此干涉我们军营内部的事情,不合适吧。”
在旁边被架着两条胳膊,要死不活的毕宽歪嘴啐了一口。
“分明是你在军营里和那个小白脸儿不清不楚,暗通款曲。我说两句实话就要被你殴打,这样的校尉,根本不配做西山军营的统领。”
湛墨北怒道:“闭上你的狗嘴!”
“湛墨北!你休要张狂!在军营行秽乱之事在先,因士兵吐露实情而残忍殴打士兵在后,本将军恰巧路过此地,故地重游,不曾想竟看到这样一幕。本将军这就向陛下一五一十的参奏,定要请陛下将你革职查办!我们走!”
毕堂功说完便带着毕宽离开了西山军营。
易臻轰散了众人,只有高溪还站在原地。
湛墨北紧闭双眼深呼吸以平复怒气。
“狗杂碎,刚才就该把他嘴打烂,让他胡说八道。”
“昨日议论你和高溪的士兵当中并没有毕宽,可他今日却大放厥词,故意激怒你殴打他,正巧毕堂功不早不晚突然出现目睹一切,把这些联系起来,恐怕这是他们父子串通好了演得一出戏,目的就是要名正言顺的去告你一状啊。”
易臻低头缓缓说道。
高禧谙连连点头,“易副尉说得没错,湛校尉,你还是快去找湛大将军商议一下该怎么办吧。”
湛墨北摇了摇头,“明日是阿娘的忌日,每年父亲都会在忌日前两天带上阿娘的牌位去阿娘的故乡蒲州待上两三天,常住京城的人都知道父亲有这个习惯。”
高溪忿忿不平道:“毕家父子果然是有预谋的,趁着湛大将军离京之时对你下手。”
易臻思忖片刻,说道:“不过是以讹传讹的诨话罢了,陛下想必不会听信他们的一面之词。但要是他们在陛下面前激怒你,你可要忍得住才行啊。”
“这两个狗杂碎才不敢在陛下面前说湛家的不是,只要不提我的家人,他们爱说什么便说什么吧。”
旁人说湛墨北的坏话,他都能忍,但说他的家人就绝对不能忍。
“方才那个狗杂碎说什么澜儿被翎王休弃了,有这样的传言传出来,澜儿肯定是出什么事了,我有些担心她。”
“我也很担心星澜,可惜我都不能去看看她。”
高禧谙叹了口气,她现在连自己的好姐妹都不能去探望。
她越来越觉得自己来军营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澜儿有什么情况,我会回来告诉你的,你对她的关心,我也会替你带到。我不在的时候你就装病好生在营帐里待着,若是有什么事情就找易臻。”
湛墨北又交代了易臻几句,便策马离开了军营。
晌午时分,湛墨北赶到了翎王府。
奈何傅玄麟并不在王府,湛墨北连翎王府的大门都没能进去。
但看门的护卫也告知了湛墨北,湛星澜早已回到明国公府的事情。
湛墨北得知这一消息后,便马不停蹄的赶回了明国公府。
炎炎夏日之下,街道上的行人也渐少。
湛墨北仅用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明国公府的门口。
邓伯瞧见湛墨北回来,不禁疑惑道:“二郎君?您怎么回来了?”
“邓伯,澜儿是不会是回来了?她是被翎王府撵回来的,还是自己回来的?”
湛墨北的脚步一刻不停,直直朝望舒阁而去,邓伯也快步跟着他。
“三娘子是自个儿回来的,回来以后就把自己关在望书阁,谁也不肯见。”
“澜儿这次受得打击不小,我去瞧瞧她。”
话毕,湛墨北脚下的步伐便加快了。
望舒阁浅棕色的大门紧闭,站在门外便能闻到弥漫在空气中的草药味。
湛墨北闻着这味道,不仅皱起了眉头。
“澜儿,二哥来瞧瞧你,给二哥开门啊。”
少顷,望舒阁的门打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随之便是扑面而来的浓烈的药味。
“二郎君安。”
竹欢站在缝隙口上,朝湛墨北欠了欠身。
“三娘子说了,她现在不愿见人,二郎君还是请回吧。”
“竹欢,澜儿的情况如何了?她没有想不开吧。”
“二郎君放心,三娘子虽有些郁郁寡欢,但也并未有轻生的念头。”
湛墨北透过门缝望向院子里,只见满院子都摆满了草药架子。
竹欢见状想用身子遮住湛墨北的视线,奈何湛墨北太高,她即便踮起脚尖来也遮不住什么。
“这些草药是做什么的?”
竹欢支支吾吾道:“这......”
湛星澜吩咐过竹欢,她研制解药的事情,不能让任何知道。
就算是明国公和两位郎君,也不能告诉。
研制解药是有风险的,她不想他们为她担忧。
竹欢低头踌躇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湛星澜教给她的话。
“哦,是三娘子查阅古籍医书,说闻草药或许能解毒,所以三娘子才吩咐婢子弄来了这些草药。”
“原来如此。”
湛墨北松了口气。
“澜儿是个鬼机灵,但遇上这样的事情,有难免想不开,你在她身边要多多安慰她,莫让她生出丧气的念头,知道吗?”
“婢子明白。”
湛墨北点了点头,又往门缝里望了望。
那精致的小阁楼矗立在阳光之下,住在那里面的人却躲在了阴暗之下。
“好了,澜儿不肯见我,那我就先走了。”
竹欢行礼道:“婢子恭送二郎君。”
谁知湛墨北刚没走出十步,就见邓伯仓惶的跑了过来。
“二郎君,不好了!叶大娘子突然腹部剧痛,怕是动了胎气了,大郎君照顾着叶大娘子抽不开身,还请您快些前往宫中去请太医来瞧瞧啊。”
“我知道了。”
说罢,湛墨北便要拔腿就跑。
突然,望舒阁的大门打开了。
湛星澜戴着一顶鹅黄色长帷帽冲了出来,身后的竹欢则背着湛星澜的药箱跟在身后。
“澜儿?你怎么......”
湛星澜急忙道:“先别说这些了,快去赋阳居。”
几人拔腿火速赶往赋阳居。
快到赋阳居时,便听见里面传来了阵阵痛苦的哀鸣。
光是听着这声音便让人万分揪心。
更别说此刻的叶韫玉有多么的痛苦了。
湛星澜听到后赶忙加快了步伐。
赋阳居也是一座阁楼,湛南璟和叶韫玉的房间就在二楼。
湛南璟紧紧搂着叶韫玉,“韫玉,你不会有事的,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叶韫玉惨白的脸颊上全都是汗水和泪水,发丝有些凌乱的粘在脸上,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不堪。
“南璟,我好痛啊,我们的孩儿是不是要保不住了。”
“我不会让你和孩儿有事的。”
一声清亮的声音在在内阁响起。
湛星澜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从竹欢的肩上取下了药箱,又从药箱里拿出了脉枕。
她坐在榻上,将叶韫玉的手放在了脉枕上。
湛南璟对于湛星澜的出现很是惊讶,但现在还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站在门外的湛墨北更加惊讶。
湛星澜竟然会医术?还这么淡定?他这个妹妹还真是不简单。
片刻后,湛星澜从药箱里取出了银针囊。
几针下去,叶韫玉停止了哀嚎。
湛星澜扭头对竹欢说道:“快!取来唾壶!”
竹欢刚把唾壶放在床榻旁,叶韫玉眉头一紧,便翻身吐出了一口黑血。
“韫玉!”
湛南璟着急的扶住了叶韫玉,赶忙用帕子给她把嘴角的黑血擦了擦干净。
长帷帽下的湛星澜长舒一口气,将扎在叶韫玉身上的银针一根一根取了下来。
“含几口水,把血吐干净了就没事了。”
湛南璟问道:“韫玉这到底是怎么了?”
“大嫂这是中了毒,她中午都吃过些什么?”
“中毒?可她吃的都是寻常的饭菜,与平日无异啊。”
“可还有剩下的吗?让我看看。”
“有,韫玉用饭用到一半便腹痛不止,那些饭菜还在桌上放着。”
片刻,湛星澜用银针查验过了所有的饭菜,唯有一盘鱼脍使得银针发黑。
湛星澜嗅了嗅,“这是一种名为金洞河的毒药,出自西域,无色无味。寻常人吃了不会有任何的反应,但孕妇吃了便会腹痛不止,最后活活疼死孕妇,未出世的孩子也会胎死腹中。”
湛星澜突然有些庆幸,托她中了毒的福,这些时日她没日没夜的翻阅了好些古籍医书。
从中了解了数种不常见的毒药,还有医治之法。
否则还未必能救得了叶韫玉和未出世的孩子。
“下毒之人明显是冲着大嫂来的,这明国公府里,有奸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