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芙嫣气红了双眼,现在是有口难辩。
这时,池千牛卫小跑了过来。
“回禀陛下,属下查到皇后殿下中毒前碰过的所有物件中,只有何侧妃送的珊瑚掐金红玉凤凰钗上有毒物。太医已确认过了,此毒正是皇后殿下所中之毒。”
“大胆何芙嫣!你还有何可狡辩的?”
“陛下,若真是儿媳所为,为何要让荷香把毒下在自己的贺礼上呢?这不是明摆着让所有人都怀疑我自己吗?”
何芙嫣的话不无道理,谁知荷香却说道:
“何侧妃不就是要险中求胜吗?只有这样,别人才会觉得你不会蠢到在自己的贺礼上下毒呀。”
“你给我闭嘴!”
何芙嫣实在气得心绞痛,吼了一声后便昏了过去。
一旁的柯婉宁和席怜儿偷偷相视一眼,眼神交互之间,一抹得逞之色微微流转。
“来人,先将何侧妃软禁于丽贞殿,待皇后醒来让她亲自定夺。至于这荷香......”
靖帝话刚说一半,就听见荷香大喊:
“妖后!我就是死也不会死在你手里的!”
话毕,荷香便口吐鲜血,当场毙命。
傅玄麟微微蹙眉,这事情显然有蹊跷,荷香似乎是抱了必死的心来指认何芙嫣下毒的,这么看来,下毒之人定然另有其人。
下毒一案因荷香服毒自尽与何芙嫣惊惧昏厥而暂时告一段落。
原本欢欢喜喜的寿宴,现在搞得人心惶惶。
靖帝无奈之下提前遣散了众人。
“麟儿,你将星澜丫头带回王府吧,多安慰她,别叫她难过。”
傅玄麟望着昏迷不醒的湛星澜点了点头。
方才在西殿时,傅玄麟便将今日有关他们夫妻不和传闻的真相告诉了靖帝。
靖帝百般叮嘱他,千万要好好疼惜湛星澜,像这样聪慧果敢的女子千金难求。
可谁知,竟出了这样的事情。
“儿知道了,儿与王妃先行告退。”
傅玄麟拱了拱手,上前公主抱起了惨不忍睹的湛星澜。
回翎王府的路上,傅玄麟紧紧抱着湛星澜。
他心疼的用手背轻轻抚过她脸上密密麻麻的小红疹,不知该如何告诉她容颜尽毁的真相。
“百里,待会儿回府后,就将府里所有的妆镜全部藏起来。”
“是,属下遵命。”
湛星澜足足昏迷了一天一夜。
这期间湛家父子曾来探望过一次,说是探望,其实是想将湛星澜接回明国公府。
一个女子的容颜被毁,做夫君的要日日面对。
就算起夜时不被活活吓死,也再难发展夫妻感情了。
湛家父子好说歹说,傅玄麟就是不同意他们将湛星澜接走。
实在没辙了,他们只好说等湛星澜醒来了,让她自己定夺。
两日后的清晨,湛星澜感觉浑身像是被大火灼烧一般,浑浑噩噩的睁开了朦胧的双眼。
她望着熟悉的环境皱了皱眉头,记忆还停留在寿宴当日。
“我怎么回来了?”
傅玄麟恰好在此时捧着一碗清水走了进来。
“澜儿,你醒了。”
他欣喜的看着湛星澜,赶忙上前将她小心翼翼的扶了起来。
“王爷,我们不是在寿宴吗?怎么回来了?”
“你在寿宴上中了毒,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了。”
“中毒?”
湛星澜赶忙伸手给自己切脉,却一不小心看到了那布满双手的红疹,她顿时被吓了一大跳。
“啊!这......”
傅玄麟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安抚道:“澜儿,这只是一些小红疹罢了,不碍事的。”
湛星澜看到那似曾相识的小红疹,一下子似乎明白了什么。
“王爷说我是中了毒,是不是和皇后所中的是同一种毒?那我的脸......”
湛星澜皱着眉头,奋力挣脱了傅玄麟握住的双手,一把摸上了自己的脸。
密密麻麻凸起的小点均匀密集的布满了她的脸。
她的心猛然一沉。
心想:完了。
“不要看我,不要看我!”
她一把扯起被子蒙住了头,恨不能将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
她不想傅玄麟见到她这幅丑陋的模样。
傅玄麟想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却还是收回了手。
“澜儿,我知你会医术,也并不打算瞒着你。此毒毒性之猛烈,若非有此毒的解药,万难恢复容貌。”
“我知晓你会担心什么,也早已做好了与你一起面对重重困难的准备。”
“今日,我傅玄麟对天立誓,此生绝不弃我妻湛星澜!若违此誓,身死魂消,天诛地灭!”
傅玄麟郑重立誓,以表决心。
可湛星澜却仍旧躲在被窝里一动不动。
“澜儿,你出来好吗?不管你什么样,我都爱你。”
傅玄麟颤抖着声音,几乎是在恳求她。
而此刻的湛星澜早已在被子里哭成了泪人。
她刚刚才明白了自己对他的心意,转眼老天就跟她开了这么一个荒唐的玩笑。
莫大的无助感仿佛一下子掏空了她的躯体。
她实在没有力气也没有勇气面对他。
湛星澜努力克制着哽咽的声线,咬着牙说道:“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出去啊!”
一阵冗长的沉默,寝殿里几乎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傅玄麟终于憔悴的说道:“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然后便是沉重缓慢逐渐远离的脚步声。
寝殿门关上的那一刻,湛星澜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彻整个寝殿。
站在门外的竹欢和百里墨忧心忡忡的望着傅玄麟。
百里墨忍不住开口道:“殿下,王妃娘娘只是一时没有想开。”
傅玄麟闭上眼,咬紧牙关从皓白的齿缝中挤出几个字:“去查!不惜一切代价!”
“是!”
接下来的两天,湛星澜闭门不出,也不肯见人。
傅玄麟怕她做傻事,寸步不离的守在寝殿外。
幸好现在是夏天,不然傅玄麟就要活活冻死在外面了。
竹欢见傅玄麟憔悴沧桑,实在于心不忍。
“殿下,您还是回书房睡吧,王妃娘娘现在这个样子,是不会见您的。不如,您先离开,让婢子去劝劝王妃娘娘。”
傅玄麟背靠着莲座红木柱,颓废的坐在石阶上。
额间本该束起发丝自然垂落了一缕,硬挺的下颌线冒出了黑色的胡茬。
他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殿门,知道湛星澜是铁了心不想见他。
“也好,你去劝她或许她会听。”
傅玄麟叹了口气,撑着膝盖缓缓站了起来,一步三回头的消失在了亭台楼阁与花草树木的交错重叠之外。
竹欢满目忧色,轻轻叩响了殿门。
“王妃娘娘,殿下已经走远了,您开开门,让婢子进去瞧瞧您吧。”
过了一会儿,殿门打开了。
湛星澜卸下了所有的钗环珠翠,长发如云一般散落下来,身上也只穿了一件素色的衣裙。
单看这一水儿的窈窕身姿,大可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来形容。可是视线上移到那张面目全非的脸上,瞬间连一个美好的词都蹦不出来了。
竹欢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她见到湛星澜这幅模样还是忍不住吓了一跳。
“王妃娘娘。”
湛星澜哭得双眼微红,嘴唇也有些许泛白干裂。
她转身坐在了椅子上,有气无力的说道:“关好门,我有话与你说。”
“是。”
竹欢听话的关上了殿门,然后站在了湛星澜的身边。
“坐吧。”
“王妃娘娘,婢子不敢。”
湛星澜伸手拉着竹欢的手,温柔道:“坐。”
竹欢感受着湛星澜发凉的手掌,突然鼻头一酸,乖巧的坐了下来。
“这两天我想了很多,翎王府我是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明日我们便回明国公府去。”
“王妃娘娘,您要是走了,殿下只怕是要伤心死了。”
“我如今这幅鬼样子,还怎么做他的王妃啊。”湛星澜苦笑,“我早已备好了一份和离书,也在上面按了手印,待我回到明国公府,你便将和离书交给他。”
“可是,殿下不是不介意您的容貌吗?”
“他不介意,但我介意。”湛星澜哽咽着落下了眼泪,“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方才见我到时都被吓了一跳,他和我相识不过一年,又怎么能完全不在意我的容貌呢?”
竹欢也红了眼眶,万分愧疚的说道:“对不起,王妃娘娘。我......”
湛星澜擦干了眼泪,目光坚定道:“此乃人之常情,我不怪你,但翎王府我是一定要离开的。你现在就去准备马车,我们即刻动身。”
竹欢擦干了眼泪点点头,“婢子这就去。”
少顷,竹欢前来禀报,马车依然备好了。
湛星澜头戴长帷帽,在桌案上留下了和离书,然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她们一路走小道,避开了王府的下人,从后门溜了出去。
直至入夜后,傅玄麟实在放心不下湛星澜,便前去寝殿查看。
可等他到了寝殿外,发现殿内漆黑一片,殿门也微微敞开着一条缝隙。
一股强烈的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伸手推开了沉重高耸的殿门。
偌大的寝殿里空无一人。
她走了。
锥心的刺痛感瞬间遍布傅玄麟的全身。
他想立马冲出去找湛星澜,可桌案上一抹亮白色迫使他冷静了下来。
他上前点燃桌案上的烛火,伸手拿起了那封和离书。
而在和离书的下面,还有一封小小的信笺。
“王爷,见信如晤。
澜儿如今容貌可怖,再无颜面对王爷。还请王爷签下这封和离书,从此你我不复相见。
勿念,勿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