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政殿内,岳后侧倚着身子,手肘撑在软枕上,样子别提有多慵懒惬意了。
傅玄麟与湛星澜携手入殿,向岳后行了一常礼。
“儿给母后请安!”
“儿媳给母后请安!”
岳后抬眼打量了一番湛星澜,“果然是明国公与唐娘子的女儿,样貌出挑,身姿摇曳,难怪能得陛下恩典赐婚于麟儿呢。”
湛星澜含笑欠身,“母后谬赞,儿媳能得陛下隆恩,得翎王殿下不弃,是儿媳修来的福分。”
岳后轻笑一声,抬了抬手,“行了,赐座吧。”
“多谢母后。”
两人并坐下来,一旁的侍女上前奉茶,而昙香则十分自然的跪坐在了傅玄麟的身侧为他斟茶。
昙香的身子不经意触碰到傅玄麟,嘴角扬起了娇怯怯的微笑。
傅玄麟见昙香几乎整个身子都贴了过来,当即冷下了脸。
“起开!”
昙香一惊,险些扔掉了手里的茶壶。
“婢子失礼,殿下恕罪。”
“下去!”
“是。”
昙香颤颤巍巍的起身退到了一旁,面露难色的看向了岳后。
而岳后则端瞧起了湛星澜的反应。
新婚燕尔便有人觊觎自己的夫君,这换做是谁都会火冒三丈的。
可谁知湛星澜却像是看不见一般,只顾垂眸品茶。
岳后不禁疑惑,这湛星澜小小年纪,还真是沉得住气。
“麟儿幼时曾教养于吾的膝下,吾也一直将麟儿视如己出。如今眼看着麟儿成婚,吾心中甚是欣慰,吾也算对纯贵妃妹妹有所交代了。”
岳后故意加重了纯贵妃三个字,眼神之中尽是调笑之意。
果然,纯贵妃三字一出,傅玄麟便一把捏碎了手中的茶瓯,周身瞬间散发出了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湛星澜见傅玄麟面色不善,暗道不妙。当即笑着站起身来,捧着酒朝岳后盈盈一拜。
“母后,翎王殿下与儿媳还得要向陛下请安谢旨,就先行告退了。儿媳在此特向母后奉茶一杯,以作赔罪。”
“翎王妃乖巧可人,真不亏是陛下钦定的儿媳妇。麟儿啊,你这王妃可不简单呐。”岳后见湛星澜为傅玄麟解围,他也默不作声,瞬间没了兴致,端起案上的茶水便抿了一口,“行了,吾也乏了,你们退下吧。”
两人告退,立政殿的大门当即重重的关了起来。
傅玄麟轻抚着湛星澜,眼神之中的寒意犹在。
方才岳后的话分明是有意挑起傅玄麟的怒意,真是人心险恶。
湛星澜扭头对昙香说道:“昙香,你先回府吧。”
“王妃娘娘,宫中的路错综复杂,还是由婢子侍奉在侧为好啊。”
“翎王殿下自幼长在宫中,莫不是昙香姑娘以为你会比翎王殿下更熟悉宫中的路吗?还是本王妃使唤不动昙香姑娘啊?”
湛星澜的语气突然凌厉,把昙香吓了一跳。
“婢子不敢,婢子告退。”
昙香停下了脚步,亲眼见着二人拐弯而去,才转身进了立政殿。
可就在昙香进入立政殿后,湛星澜却从拐弯处探出了脑袋。
“这个昙香,果然是皇后派来的细作。”
傅玄麟从拐弯处走了回来,“既然知道她是细作,又为何故意制造机会让她与皇后见面?”
湛星澜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皇后送服侍之人给你我,是要在我们翎王府安插蛀虫。这蛀虫若是藏在木头里,时日久了必定将房屋蛀得摇摇欲坠,所以得让这蛀虫露出端倪,才可一举将其歼灭。”
傅玄麟有一丝不悦地问道:“难怪你这小狐狸今日一再忍气吞声,就连昙香故意接近我你都忍了下来。”
湛星澜掩嘴失笑,“王爷莫怪,昨日澜儿初见昙香之时,便发觉这丫头与澜儿有几分相似之处。今日昙香又故意在立政殿接近王爷,想必是打着做王爷滕妾的主意。若方才澜儿醋意大发,才正合了皇后的心呢。”
傅玄麟望着她的眸子,心里莫名生出了一丝怨气。
“倘或今日本王没有主动推开昙香,你是否会始终无动于衷?”
他伸手一把搂上湛星澜纤细的腰肢,将她霸道地揽入了怀中。
“若你敢回答是,本王便不能保证今夜会老老实实的睡在地上,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他那一双深邃含情又充满威胁的眼睛,让湛星澜意识到他不是在开玩笑。
“自然不会!”
听到湛星澜这么斩钉截铁的回答,傅玄麟冷若冰霜的脸色瞬间缓和了不少。
他满意的笑了笑,将手抬到了湛星澜的肩上。
“走吧,父皇还等着我们呢。”
湛星澜木讷的点点头,这个家伙前几天还挺温柔的,怎么突然又变得这么阴鸷霸道了。
此刻紫宸殿内,靖帝焦急不已。
“寇淮,再去看看麟儿与湛家丫头是否到了?”
寇淮满脸堆笑,给靖帝添满了茶水。
“哎哟,陛下,您何须这般着急啊。”
“朕是担心皇后为难麟儿与湛家丫头,当初太子站出来反对赐婚,皇后必定是知晓太子的心意。宫规不可违啊,皇子大婚第二日须携新妇向中宫请安,朕只怕皇后心生不满,会借请安之机给他们施压。”
“陛下过虑了,翎王殿下与翎王妃乃是陛下赐婚,皇后殿下再不满也不敢明着与他们为难啊。况且翎王殿下是沉得住性子的,翎王妃又是那般机灵聪慧,想必不会受委屈。”
靖帝的手中把玩着一块纯白无瑕的莲花石榴玉石,“哎,朕这么些年亏欠了麟儿,心里难免为他忧虑多些。”
“陛下爱子情切,实属当然。”
突然,殿外的黄门高喊:“翎王殿下携翎王妃求见!”
靖帝顿时喜笑颜开,“宣!”
“宣,翎王与翎王妃上殿觐见!”
不一会儿,傅玄麟便和湛星澜并肩走上了大殿,恭敬的行跪拜大礼。
“儿叩见父皇!”
“儿媳叩见父皇!”
靖帝大手一挥,兴致高昂道:“免礼。”
“多谢陛下。”
傅玄麟挽着湛星澜的手臂轻轻直起身子,两人动作亲密无间,看着十分登对。
这琴瑟和鸣的一幕落入靖帝的眼中,除了欣慰还有些许酸楚。
想当初,他与白溶月也曾是这般恩爱缱绻,可如今物是人非,算起来他也有数年不曾见过白溶月了。
“翎王妃,你上前来。”
湛星澜看了一眼靖帝,而后提裙恭敬的迈步上前。
“父皇有何吩咐?”
只见靖帝将手中的莲花石榴玉石举起交给了寇淮,寇淮则捧着这玉石走下台阶,双手奉于湛星澜的面前。
靖帝语重心长道:“此物乃莲花石榴玉石,为长乐永祥,瓜瓞延绵之意。你与麟儿新婚燕尔,朕便以此玉石为庆贺之礼交于你。”
湛星澜见那玉石浑圆洁白,瞧着便是上等精品,当即垂首接过。
“儿媳多谢父皇恩赐。”
然而站在她身后的傅玄麟却拧起了眉头。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那玉石,心突然猛烈的跳动了起来。
“父皇,此玉石可是母妃之物?”
靖帝眼眸未寒,宽厚的身体靠着龙椅。
“不错,这些年朕一直将它置于藏宝阁中,直至昨日才命寇淮将其拿出。你母妃曾说过要将这玉石亲手送给你的新妇,而今你母妃尚在蓬莱殿禁足,不便亲自相送,便由朕代为赠送。”
傅玄麟听后上前扑通跪下,湛星澜见状也立马跪了下来。
“父皇,儿恳请父皇允准儿至蓬莱殿见母妃一面。取妻如之何,必告父母。儿与母妃数载不曾相见,如今儿已大婚,当告知母妃方可不负身为人子之责啊。”
靖帝听后怒而拍案,喝道:“朕曾下旨,此生蓬莱殿便是皇城禁地,任何人不得入内,麟儿这是要朕朝令夕改吗?”
然而傅玄麟丝毫无惧,腰板挺直,语气坚毅道:
“当年母妃私通一案疑点重重,传言与母妃有染的那名侍卫在入狱第二天便上吊自缢,此后母妃宫中的侍女全部遣散,不出三月一个个死的死疯的疯,父皇难道就没有半分疑心吗?”
靖帝怒目圆瞪,满脸褶皱似乎都在颤抖。
“住口!朕说过,任何人不得再提及此事!朕念你大婚不久,不欲责罚于你,退下吧!”
“父皇!”
“退下!”
湛星澜还从没见过靖帝和傅玄麟如此剑拔弩张。
她虽不清楚当年纯贵妃一案的细节,却也听说过一些,原本受尽恩宠的贵妃一夜之间成了万人唾弃的荡妇。
可看靖帝的神情,分明还对纯贵妃有所眷恋。
“王爷。”
湛星澜伸出小手扯了扯傅玄麟的衣袖,冲他摇了摇头。
傅玄麟扭头看着她,眼中尽是不甘与怨恨,他儿时一切的不公与磨难都是从纯贵妃祸乱后宫一案开始的,这其中痛苦非经历过之人不能感同身受。
湛星澜又温柔的扯了扯他的衣袖,“王爷。”
所谓一物降一物,傅玄麟总是拿她没办法的。
他如铸铁一般的身子松垮了下来,闭上双眸声音微颤。
“儿,告退!”
湛星澜松了口气,赶紧颔首道:“儿媳告退。”
说完,她就拉着傅玄麟退出了紫宸殿外。
马车之上,无论颠簸或是摇晃,傅玄麟都坐如青松,稳如泰山,始终紧紧闭着双眼。
湛星澜知他心中困苦,于是便提起裙摆,挪动屁股,一点点蹭到了他的旁边。
温暖细腻的小手覆在了傅玄麟指节分明的手上,感受到了他从内而外散发出的寒意。
“王爷可怪我将你拉出紫宸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