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了个圈让给自己试衣的名月整理了下腰带，淡淡地道：“这年头没有弟媳要在婚前先见兄长的道理，我想唐叔你比我明白。”
唐叔叹了一口气，示意身边跟着的其他在一边伺候的下人离开，随后道：“世子，你最好还是见一见罢，出云郡主本来是按规矩，要嫁入世家的女子需来祠堂奉香，但她奉香完毕又求到了国公爷面前，国公爷让小人把她带来了。”
苍羽一顿，沉默了一会：“能说得动咱们的国公爷，她也是本事，在前厅见吧。”
唐叔不是不知道这样的事儿没有道理，也极尴尬，但是没法子，他也不知道那位郡主娘娘跟国公爷说了什么。
“我伺候公子换衣衫。”名月道。
她看了下自己身上精致的婚服，沉了片刻：“不用了。”
随后她便提着衣袍去了前厅。
唐叔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却是欣慰的，二公子与国公爷虽然还是不说话，但是他却能感觉到两人之间再没有了剑拔弩张的气氛，只是冷淡了。
但是这种冷淡在唐叔的眼里却意味着和解，至少是……理解。
苍羽倒是没有想到，自己会见到这样的唐烟烟。
那个削瘦的女子坐在窗边，原本圆润美丽的脸变得有些削瘦，脸上的神色沉滞，漂亮的丹凤眼显得大了些，但里头的红血丝却更显出她的疲倦寂寥来。
她虽然仍是一身宫装，身上却没有了未嫁少女的轻盈，眉宇间盈着莫名的愁绪，倒像是困守宫中长久时日的妇人。
苍羽怔然地看着她片刻，随后收敛了心神，上前行礼：“见过出云郡主。”
唐烟烟忽然一惊，整个身子崩直，随后转过身来，在看见苍羽身上的那一袭红色的婚服，顿时有些仓惶的样子，眼底里的痛色似凝成了泪珠要滴出来一样。八壹中文網
苍羽暗自叹息，却只当做没有看见一般坐下，问：“不知郡主来找我何事？”
唐烟烟看着面前‘少年’，她闭了闭酸涩的眼，轻声道：“只是想看看你可还好？”
苍羽点点头，淡淡地道：“很好，我要娶公主殿下了，她对我不错，想来日后总能琴瑟和鸣。”
有些话她知道很残忍，也很假，但还是要说的。
唐烟烟僵住了，好一会，她袖子里的手紧紧握成了拳，轻声道：“你钟情唐圣宁吗？”
苍羽静了静，她看着窗外的春光，这天要热起来了，五月了……
空气里有一阵的沉窒。
好一会，她点点头，淡然而平静地道：“是，我中意他。”
唐烟烟身形晃了晃，随后她垂眉低低地道：“我知道了。”
她知道苍羽没有撒谎，说这话也不是为了打发自己，那‘少年’这样的平静，可她看见‘他’眼底的无奈和温柔和恼恨、黯淡等等一系列复杂的情绪糅杂成的光。
她在自己的眼里也见过这种表情。
她起身对着苍羽抬起行礼，深深地福了下去：“妾在这里祝君平安喜乐，福寿绵长。”
说罢，唐烟烟转身不再留恋地往门外而去。
苍羽看着她孱弱的背影，到底忍不住出声：“烟烟，不要嫁给苍明雨，他真的不是良人。”
她知道自己说这话很可笑也很蠢，更没有任何立场，可是她到底不忍心见唐烟烟入火坑。
唐烟烟顿住了身形，声音有些冷：“妾身的事，也与您无关。”
说罢，她挺直了脊背，转身而去。
苍羽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终究是有些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命运这种东西，当真是操蛋的货。
……
宁王府
“郡主去见了苍羽，可是说了什么？”宁王站在一个鸟笼前，逗弄着里面的鸟儿。
“没说什么。”绿霜一五一十地把苍羽和唐烟烟的对话说了之后退了下去。
这时他身边的老者看着宁王的背影道：“王爷，如今这局势……”
“厉先生，你不觉得如今这局势很好啊，没有什么不好，苍羽既然不想当本王的女婿，那就不当罢，毕竟定国的驸马多半是不长命的，本王看‘他’也是个薄命的，可惜了。”宁王似笑非笑地摸着自己唇上的胡须，一副淡然处之的模样。
厉先生闻言，便知道宁王是准备除掉苍羽了。
但他眉心微拧：“今上病重，怕是熬不过两个月了，北四营的人和王爷原先在西北的人马都已经齐备待命，兵器也都打造齐备，您在朝上的呼声也高，定国公主殿下虽然有不少保皇派朝臣支持，但是‘她’即将大婚，皇城司马上就要不在‘她’手里，看着局势是大好，但是万一那虎符……”
“所以就在虎符现世前让那薄命的驸马爷下去陪‘他’外祖父一家是很好的选择，不过，这事儿，最好做得像咱们公主殿下出手的，反正咱们这位公主出了名的冷血冷性。”宁王轻嗤了一声，微笑着给鸟放了食。
他原本其实是没有盯上苍羽的，早年当然也盯过一阵，但是想想一个姓苍的，再怎么也是外姓人，又一直在乡下等死，不过是平庸小辈，所以也没有再盯着了。
却不想，那小子进了京城，不但在公主选夫的那么多杀戮陷阱与阴谋里活下来，崭露头角，还活得风声水起。
而最重要的是，他发现未央宫那边的小贱人竟对苍羽另眼相待，上次在暮云山的刺杀中，还一力相护，他就知道这个苍羽身上一定有什么是未央宫的人要的。
他也是真动过要收苍羽为女婿，收归自己用的念头。
可惜啊……
他叹气，仿佛惋惜的样子：“不识趣的人太多了，厉先生，一切就麻烦您了。”
“是，王爷。”厉先生颔首，处理掉苍羽是个好法子。
若是玉家残孽以为是定国殿下做的，自然会把矛头对准未央宫，他们这边坐观螳螂捕蝉，虎符说不得就落在手里了。
“但是，太后那边，您也需要防着，她正命萧无心世子准备接管皇城司，只怕不会真心拥立您为帝。”厉先生提醒。
宁王眸子幽光微闪：“女人，有野心的女人，总是……让人头疼的呢，不过通常她们也总是一些自以为是的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