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羽发了一顿好大的脾气,随后进了房歇着。
可说是歇着,名月却发现自家小姐在房间里坐着,从华灯初上道天光泛白,她已经坐了整整一个晚上,动也不动。
名月是多少知道唐圣宁和自家小姐的事的,她之前多少也知道自家小姐对那位殿下有异样感觉。
可她跟不进宫里,也只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毕竟当初她认为都是女孩儿,小姐摆明了也不可能在宫里呆一辈子,真去娶定国殿下。
可如今看着自家姑娘这样的表现,加上在密室里的种种,她忽然清晰地意识到,小姐……怕是真动了心。
几乎算是仇人之后,却让小姐连性别伦常都不顾了,钟情上的人,却连性别都骗了小姐。
虽然鬼老头有很多的地方没有说明白,但名月也能知道定国殿下接近小姐的目的不纯,这般耍弄人心。
若是自己,如何能过心中这关,那些温情与柔情碎裂得血肉模糊,便只剩了恨罢……
名月终究是心疼的,看着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便出门端了热水与熬得汤水滑腻的清粥和几样脆口开胃的小菜过来。
“小姐,天亮了,这一夜了,用些清淡的早膳罢,不要教我娘知道了,担心你的身子。”
苍羽好一会,才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她动了动自己有些麻痹的胳膊,敲敲桌面:“放下吧。”
名月赶紧搁下,给她舀粥,同时看了眼她的脸色,温声宽慰:“小姐,不要再想了,等我娘好点了,咱们就走罢,宫里那些人都是没有心的,夫人一家子都折里头了,宫里的那些人只知道利用和骗人……”
“其实……”苍羽捧着碗,忽然有些黯淡又自嘲地笑了笑:“我想了一夜,忽然发现殿下除了隐瞒他的真实身份之外,竟没有一样是在骗我的。”
是啊,她也曾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心中隐隐作痛,被欺骗的愤怒让她觉得呼吸仿佛都不顺畅了,尤其是想起那些亲密的时分与那人温存又骄傲的样子。
“可是,他从一开始见我的时候,就说得很明白,他希望我能为他所用,他也从未隐瞒想要用我玉家嫡血的下身份去做点什么,虽然我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她有些疲倦地垂下桃花眸,轻笑,带了点无奈:“你瞧,他连骗都不必骗我,便是这样坦荡荡的‘恶’,也能让我自投罗网。”
她一开始就知道他找上她,从来不单纯,他也从未隐瞒这点。
可是……她还是动了心。
“小姐!”看着自家小姐眉梢上隐着的那点痛意让名月异常的觉得扎眼,她的小姐是那样骄傲洒脱的女子,仿佛天边最灿烂的霞光与大漠里的风。
哀与愁的自伤从来不属于她。
名月蹲在她身边,咬着牙道:“小姐,别这样,那种玩弄人的恶人不值当你为他伤怀的,还好咱们知道的早。”
苍羽深深地叹了一声,望向窗边泛白的天际。
若是,她能确定那人是纯粹地打算利用她和玩弄她,倒是一切都好处理了,纯粹的恨与厌是世上最好处理的东西。
或者死、或离总归有个章法。
但一夜的沉思与反复回忆那些从认识到现在相处的点滴,却让她心中更百味杂陈。
虽然她于情事一道上,也是生手,但是以男子身份混迹江湖那么多年,在京城也能混出个‘风流世子’之名。她哪里能不知道他的生涩不是作假的,他眼底的欢喜也不是假的,他的那些嗔怒醋意也都不是假的,他握住自己的手与亲吻她的羞涩也不是假的。
但正是因为……
他想要利用她是真的,喜欢她也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所以才更……难办与纠结。
这世上,人与人之间最难处理的从来不是恨,而是爱恨交织。
……
“我,进宫一趟。”她忽然起身,转到镜子前,拿了冷水泼面,将满面的疲倦都压下。
名月一惊:“小姐,你要进宫做什么?!切不可乱来!”
苍羽随意地将一头长发散下,再重新梳整齐,她看着镜子里桃花眼微微泛着冰冷红意的自己,淡淡地道:“去证实一些事,我不会轻举妄动的。”
有些东西,她终归要亲自去证实的。
……
未央宫
唐圣宁昨夜陪护自家皇兄,睡得晚了,早上晨起才沐浴梳好头,正有些慵懒地边喝茶,边听着风眠的汇报苍家三房的事。
“定军侯穆如身上也被人悄悄下了激扬散,加上他心中对苍柬菁积怨已久,最近又得知了少年心悦之人被逼死是因为苍柬菁,又撞上苍柬菁和苍客图苟且的场面,便彻底失控了,所以才连苍客图都毫不留情地斩杀了。”
苍客图怎么都是正二品的朝廷命官,定军侯再暴怒,也不至于敢如此行事,没是也中了药。
唐圣宁眯起眸子:“激扬散这种东西,能令人短暂丧失理智只知道杀戮,原为当年西戎人所用的秘药,可以激怒士兵,让他们奋不顾身地杀敌,但这种秘药怎么会出现在京城?”
风眠立刻会意:“属下这就去查!”
说话间,苍羽便在云醒的引领下进了内殿。
风眠和云醒随后都乖觉地退出了内殿。
唐圣宁见她进来,便挑眉,示意她过来身边:“怎么今儿那么早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她也不推拒,含笑走过去,看着他精致出尘的眉眼,桃花眸底及不可见地闪过暗色,抬手抚上他的唇角,似笑非笑地道:“阿宁不喜欢我早些来陪你么?”
野狐狸这样主动地亲近自己,虽然让唐圣宁心中闪过一丝狐疑,但是她的温柔,让他颇有些享受地眯起了眸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说着,他便习惯性地揽住她的细腰,准备靠着她说会儿话。
却不防,少年忽然抬起膝盖,顶住他的腰间一压,低头吮住他潋滟的唇。
这个吻,有点粗鲁。
他闷哼一声,感觉‘少年’在不客气地咬自己,唇角似有些被咬破了,那点血腥的气儿却让他呼吸便更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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