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羽暗自叹了一声气,心情愈发地紊乱。
她猛地摇摇头,努力地将那些混乱的想法甩开,实在想不明白的事情,那就不要想了,想点别的吧。
她努力地把思绪转到别的上头,比如今天殿下给她说的那个故事,她记得之前太师也提过一嘴的。
殿下的那个‘小弟弟’应该就是太师嘴里先去世了的双生小皇子,她明明记得在太师的说法里,小皇子三岁就去世了。
后来,她也打听过,先皇后虽然有贤德佳慧之名,但是于子嗣之上却很是艰难,小产了两次,年愈三十之后才得了这样一对龙凤佳儿,先帝大悦,视为吉兆,还曾大赦天下。
一双小儿女极得皇后宠爱,尤其是小皇子更得先帝看重,不但是唯一的嫡出皇子,而且三岁便会识文断字,过目不忘,自幼便有聪慧神童之名,乃是未来的太子人选最高呼声者。
先帝原打算等小皇子上了六岁,入武学堂后,便立嗣的,谁知娇儿三岁因为贪玩从假山上滚落下来,受伤夭折。
皇后生双胞胎伤了身子,每年都要去温泉行宫修养,那年她从养病的行宫匆匆赶回来,连儿子的最后一面没来及得见上便从马车上摔下来,晕倒在宫门前,不多时就于昏迷中悲痛地也去世了。
从此,世上只剩下公主殿下一人。
但是今日殿下说的却是‘她’的小弟弟活到了四岁才为了保护‘她’被宫人活活按在池子里淹死了,还曾给‘他’做过风筝,时间上差了一年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苍羽蹙眉,只觉得这事怪怪的,事情有出入的时候,多半有一方是说假话,但是,太师当初根本没有必要骗她。
而且,她打听来的消息也跟太师说的并没有什么出入。
那么就是殿下在说假话?
她桃花眼一眯,随后自己就摇了摇头,喃喃自语:“不可能的。”
殿下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压根没有可能,更没有必要说一个这样的故事来博人同情。
那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太师和世人所知道的所谓‘真相’也许并不是真正的真相,只是一个有人想让世人知道的‘真相’罢了。
窗外月光寒凉,她心中微微打了个寒战。
煌煌宫廷,天下最大的权势富贵所在地,从来也是天下人心最冷酷之处与阴谋聚集地,古往今来吞噬了多少人命。
今日的殿下,会拥有那样的手腕与性情,大约是因为不是这样的‘她’,压根没有办法活到今日罢了。
她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隐约地觉得心底某种柔软的地方微微地抽痛,为那个今日坐在花灯下眼眸被月光染成琥珀色的清冷白影心怜。
……
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梦里,夜色深重,却见有美人衣摆翩跹,提着灯踏月披露而来,风,掠起谁的长发,带着桂花香,醉人心扉。
灯火幽暗明灭间,却见美人倾身向她伸手:“苍羽……”
“殿下?”她眼前有些模糊,抬手去握对方的手,十指交扣,被美人拥入怀中,她闻见‘她’身上清冷的香气。
“阿宁喜欢苍羽,苍羽呢?”
“阿宁……我也喜欢你。”她听见梦里自己轻轻地、喃喃自语。
“是吗?”忽听得头上一声轻笑,带着冰冷又讥诮的味道,声线虽低冷幽凉,却分明男子的声音!
她梭然抬头,再细看,美人的脸上不知何时覆了一张狰狞诡异的鬼面,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吓了一跳,猛地一推他,向后退去:“你是谁,阿宁呢!”
谁知她这一退,整个人都直接迅速地坠落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
……
“阿宁!”她整个人弹坐了起来,满头冷汗地捂住胸口大口地喘气。
眼前有光线刺目,苍羽模模糊糊地抬头看去,这才注意到窗外天光已经大亮。
她怔怔然地擦去额上的冷汗,神思有些恍惚……原来,是黄粱一梦么?
苍羽正在发呆时,忽然听得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
“公子,公子,不好了!”名月提着个篮子慌张里带着恐惧的声音传来。
她一转头,就看见名月从门外冲了进来,眼里竟是含着泪光的模样:“公子,我娘……我娘她失踪了!”
苍羽一愣,一颗心陡然下沉,她最不愿意看见的事情发生了吗?
她立刻翻身下床,一边穿衣,一边沉声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名月强忍着泪光,把篮子一放,随后道:“现在快午时了,我之前看公子你昨晚没有睡好,便没有叫醒你,自己去了点心铺子,原本是想给你带些点心回来果腹的。”
谁知道,她去了点心铺子,却看见铺子里大家都慌了,小武抱回了满身是血,脑袋都被打破了的小文。
据小武说,小文陪着她娘一大早天刚亮就去城郊外河边的野莓林采摘野莓,要做一批供应给长亭伯府老夫人寿宴的野莓饼。
谁知道快两个时辰之后,忽然有相熟的城门吏匆匆来报说是她娘和小文遇到了逃荒的流民,那些流民抢了银子把小文打伤了,她娘不知所踪。
“……但根据现场的情况的判断,很可能我娘是坠河了!小姐,我们要怎么办啊!我都说了让她不要来京城,不要来京城的!”名月忍不住嚎啕大哭,清秀的圆脸上满是泪水。
苍羽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报官了吗?”
“报了,府司的衙役们仵作都去了,现在在河里捞着呢,可……可是那城外那河虽然不宽却深得很,大冷天都没上冻,据说是河底有暗流,仵作说让我们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名月哽咽着道。
苍羽闭了闭桃花眼,原地转了两圈:“小文的武艺虽然不精,但是也有些武艺在身,怎么会那么容易被几个灾民流寇打成这样?只怕对方武艺不弱,奶娘很可能是身份暴露了!”
如果奶娘的身份暴露出去了,那么对奶娘动手的是谁?
她那便宜爹?苍客松?还是苍客挺那些人?又或者是别的那些因为她要娶定国殿下而打算要她性命的人?
名月一边努力地收起泪,一边摇摇头道:“衙役们说不只几个流民,看痕迹人不少,地上还有很多沾血的棍棒,还有两个砍柴的樵夫也说看见了一大群流民一样的人在打人,他们不敢靠近就去报官了。”
苍羽闻言,眉心紧拧,确实,京郊流民不少,如果流民人多,小文的武艺不精,双拳难敌四手,也是有可能的。
名月焦灼地看着苍羽:“我们应该怎么办,那些衙役看着也不像有本事的,只会叫我们等消息。”
她六神无主地道:“对了,不如……不如我们去找皇城司,公子现在是驸马,赵公公一定会帮忙吧!”
苍羽见状,半蹲下来一把将名月抱紧,忍着鼻酸轻声宽慰她:“小月,冷静下来,如果奶娘的身份暴露在皇城司着眼皮子下,就算他们找到了奶娘的下落,从此以后会是一个什么结果?我会想办法的,你要相信我!奶娘就是我的第二个娘,你是我的姐妹啊!”
名月瞬间如被一盆冷水泼下来,如果皇城司的人知道她娘和小姐的关系,那就代表着更多的人知道了小姐的弱点,就算她娘被救回来,从今往后只怕出不了这个京城。
依照她娘的个性只怕是宁愿死,也不会愿意拖累小姐的!
名月闭了闭眼,强行忍泪道:“小姐,我听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