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来,苍羽这样的身份,如果娶了出云郡主,难免不好受他控制了,何况若是因此他这个侄儿生出不轨之心,不能全力襄助于他儿子,反倒是成了祸患。
所以苍客图在回过神之后,决定也出手阻止此事。
这一次,苍家的三人虽然各怀目的,但却难得同气连枝地试图决绝起这一桩婚事来。
萧太后一时间沉默了下去,她瞥向自己已经拟好的懿旨,心中很有些不悦,她原本以为就算苍客图和苍客松这两兄弟会阻止这一桩婚事。
但只要苍羽同意,她是见识过这‘少年’的口才的,如此,她便没有什么好顾忌的,径自将懿旨颁布下去就是。
但是她没有想到苍羽竟然也拒绝了,如此的不识相!
她瞥向宁王,见宁王脸色微沉,目光微冷地坐下来不说话。
萧太后便知道宁王一时间也不好逼苍家这父子叔侄去接受这一门婚事。
她脸色冷淡地一摆手:“罢了,那就先说这苍家世子之位要的事罢,苍二公子和出云郡主的事情稍候再议。”
苍羽见状,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她这一回,彻底乖巧了,在接下来关于苍家世子之位的争执之中,她基本不再冒头说话,将争辩的主场交给了苍客松和苍客图,免得宁王又看她这个‘准女婿’,越看越中意。
反正她已经阻止了苍明雨当上世子,初步目标已实现。
苍客图是属鹰的,终于逮着她创造的机会,想来不会轻易放手,先让他和苍客松慢慢斗。
斗得越激烈越好,最好让萧太后忘了那一道赐婚的懿旨,阿弥陀佛!
苍羽悄悄瞥着女官手里的那一封懿旨,暗自苦笑着祈祷。
……
两个时辰后,苍羽终于得以出宫回府了。
她半瘫软地趴在了自己的床上。
名月瞅着她那模样,一边端着热水过来给她擦脸,一边试图开导她:“公子,你不要担心,如今一切不都按照你的计划挺顺利的,如今苍家世子之位虚悬着呢,太后这赐婚的旨意没下么?!”
“是啊……好容易我那便宜爹和便宜二叔的吵闹终于把赐婚的这事儿拖过去了,到走的时候,国公世子之位确实也说了要在苍家之内重新甄选,这是好事,嗯!”
她闷闷地嘀咕,这也是唯一值得她开心的事儿了。
“但是……现在不赐婚,以后呢,万一又来一遭这事儿怎么办?”苍羽指尖夹揪着热气腾腾的湿毛巾甩在自己脸上,有气无力地嘀咕。
她瞅着宁王那样子,可不像是放弃要她给他当女婿念头的样子啊。
名月轻声宽慰:“不会的,你身份特殊,这事儿只要苍家这边不轻易松口,想来太后那边也不会下旨的。”
苍羽想了想,用毛巾擦了把脸,爬起来盘腿坐着,一脸苦笑地叹了口气:“是吗,但愿吧。”
……
慈元殿
送走了争吵不休,说话中里夹枪带棒的苍国公兄弟,萧太后有些疲乏地靠在了枕上,懒懒地看向坐在一边的宁王:“王爷,你也看见了,不是哀家不帮你,但苍家上下这回可是齐心得很,都反对这桩婚事呢。”
宁王坐在下首,淡淡地道:“本王看见了。”
萧太后把玩着手腕上的赤金宝石凤镯,似颇觉有趣地道:“说来也是有趣,竟连苍羽都反对,那小伙子也不知道是真觉得配不上你家出云郡主,还是不喜欢,又或者有别的什么顾虑。”
宁王没有直接回答,却看向萧太后微微一笑:“娘娘,本王让人给慈元殿的小厨房送了些北海进来的冻鲜之物,有不少鱼虾蟹等,太后娘娘不妨让身边的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是您不喜进用的。”
萧太后微微眯起凤眼,似笑非笑地摆摆手:“你们去小厨房看着罢。”
她身边的两名贴身女官立刻会意地欠身离开:“是。”
两名女官出殿门后,仔细地关上了殿门。
宁王起身穿过帘子,走到萧太后身边坐下,替她倒了一碗茶:“太后先品品清心茶,这也是本王让尚宫给太后准备来开胃的,一会海中小鲜上来,也好多用点,内陆能吃上海鲜也只有冬日。”
萧太后接过茶,眼角微挑,隐见风情:“那哀家还是要多谢宁王了。”
说罢,她喝了一口,随后便感觉宁王站到了自己身边,长指按揉上她的太阳穴:“苍家这一滩子浑水,让太后费心了。”
“嗯。”萧太后仿佛颇为习惯宁王替自己揉按太阳穴的手艺,她闭着眼,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小桌上。
宁王悠悠地道:“当年苍家兄弟争夺世子之位的事,本王也有耳闻,倒是没有想到,竟然到了这一辈,还在争。”
萧太后保养得宜的美艳面容上浮现出讥诮的表情来:“是啊,当初老国公夫人偏心嫡幼子苍客图谁人不知道,老国公又是出名的在夫人跟前耳根子软的,所以都以为这世子之位会落在苍客图身上,谁想咱们这位苍国公为了争得世子之位,求娶了玉家的大小姐,这才得了世子之位。”
她顿了顿,有些幸灾乐祸地拨动着自己手腕上的镯子,目光阴翳地抿了唇:“若是这玉家不倒,兴许这苍客图也不会再生出二心来,偏偏玉家没两年就倒了,你说他怎么会甘心?”
宁王微微眯起眼:“不甘心,这世上从来如此,没有什么真正的公平,所以才有那么多的不甘心,太后可是不甘心当初就这么嫁入皇家,毕竟当初您差点就嫁入苍家了。”
这样话就算从王爷嘴里说出来,也可以说是僭越和无礼了。
但是萧太后却仿佛没有感觉一般,只垂下眸子,凝视着手里那只华丽的,象征着地位的凤镯,好一会,才弯起殷红如血的唇,笑得雍容灿烂:“甘心,哀家当然甘心,若不是嫁给了先帝,哀家哪里能有今日呢,这都是机缘。”
所以,没有嫁入苍家的她坐在万人仰望的凤座上,戴得上这九尾金翅凤镯,嫁入苍家的玉氏却死掉了化作一堆九泉泥,这都是机缘。
宁王亦跟着轻叹:“所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机缘,我看苍家二公子就是我家烟烟的有缘人,本王亦不嫌贫爱富,他虽见弃于国公府,但是却得缘于我宁王府,注定是我宁王府的人,太后娘娘,您说是么?”
萧太后转脸,挑眉看着他:“你确定即使苍家人反对,你也要让苍羽称为出云郡主的夫婿么?”
宁王颔首:“当然,这是为父之心,都盼着儿女们心意实现。”
他顿了顿,抬手轻轻抚上她的肩,微微低头倾身在她耳边道:“作为交换,本王见世家坐大,苍国公身为四大世家之首,有时候,他和国公夫人在您面前谈吐行为确有僭越,本王替您出个主意,让国公爷和国公夫人此后都对您恭谨有加如何?”
萧太后闻言,眼底波光微动,端着茶轻品:“哦,王爷且说来看看。”
宁王随后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萧太后一愣,几乎不敢置信地梭然转身看向他:“你说什么?你疯了吗?”
她许多年没有这般失态了。
她很快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随后转回身子,搁下手里的茶盏,坚决地道:“不行!”
宁王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温声笑道:“娘娘何必如此惊讶和这么快地一口拒绝,不妨再多想想。”
萧太后面无表情地拍开他的手,冷冷地道:“就是不行,这事儿亦不是哀家能轻易定夺的。”
宁王却也不恼,面对萧太后无情的拒绝,只面不变色地微笑:“没错,此事的确不是您能轻易定夺的,但是陛下却可以。”
“呵,宁王好大的面子,连陛下的主意都打上了,不知道陛下如今身体不适,朝政都无法处理么!”萧太后不客气地冷笑一声。
“太后娘娘莫恼,本王自然明白不能轻易惊动陛下。”宁王轻叹,他坐了下来,慢条斯理地轻声说了一番话。
萧太后脸色渐渐微有些松动。
看着萧太后的模样,宁王便又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本王这不光是为了我的烟烟,也是为您解决心头患,苍国公的夫人,您的庶妹不是对您不恭不敬么,若是从此后,她没了希望和念想,自然永远只能在你面前低一头,后院不安,精力分散,国公爷哪里还能在您面前不恭呢?”
这话便是戳了萧太后心底了,她微微眯起凤眼,眼波间似勾出惑人的风情,涂着鲜红蔻丹的指尖轻敲宁王手背:“王爷,倒是主意多得很,人人都说您是贤王,您这般算计,可还是‘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