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这么烧了你姐姐的遗骸……未免也太过了些……你姐姐可是叫你带她回家。”名月有点不可置信地低声道。
苏亚之前看着比摩尔娜还要低调的一个女孩子,摩尔娜就是她的主心骨,居然如此狠心把自己姐姐的遗骸烧两人,实在是让人诧异。
苏亚却忽然抬起眼,看着名月正色道:“我们的国度崇尚拜火教,人死之后葬礼便是化作火灰,回归火神天国的怀抱,我们家族一直都是做火药火烛等营生的,我就是在送姐姐回家罢了。”
苍羽淡淡地问:“你既然会控蛇,又会制作火器,你们姐妹怎么会被姓钱的逼得卖入青楼?”
有这身本事在,苏亚和摩尔娜姐妹要脱身简直太容易。
苏亚犹豫好一会,才似有些难以启齿与困惑地道:“我阿姐,她曾说……只要是钱公子让她做的事情,她便愿意为他去做,她相信钱公子是不得已的,都是被他爹逼的……钱公子一定会回来带她走,山盟海誓不敢忘。”
名月忍不住吐槽:“这种骗自己的鬼话,居然真的有人信,她就不心疼你吗?”
苏亚沉默了下去,许久,轻声道:“阿姐会拜火幻术,每次有恩客来,她都用幻术香迷惑恩客,护着我,我其实……一直都是完璧之身。”
苍羽和名月简直无言以对,摩尔娜身怀绝技,却不知道保护自己,这女人沉浸爱河里,会把脑子也扔河里了么?
苏亚看向苍羽,灰眸含泪却又坚定地一字一顿地道:“我们国度的女人爱上一个人便倾其所有,而若是一个人对我们有大恩,必誓死报答,公子为我唯一姐姐报了仇,我愿意从此为公子驱使,姐姐也会赞同我的。”
苍羽看着她好一会,才道:“你要跟着我,那就跟着罢。”
名月一惊,忍不住道:“公子。”
她抬手阻止了名月,吩咐:“你带着她去楼下找个房间吧。”
苏亚闻言,感激涕零地对着她磕头:“多谢公子,从此以后苏亚的命就是您的。”
名月无奈,只得遵从苍羽的话,带着苏亚下了楼。
安置了苏亚之后,她忍不住一路跑回房间追问:“公子,你这是疯了吗,你明明知道……”
“我知道,奶娘说过我的身边不能有其他人,何况是一个外人。”苍羽袖手站在窗前,轻声接过她的话。
“但是祭已经将她当成我的人了,若是我不管她,苏亚走不出这衙门五步就会落入祭的人手中,到时候祭推测出我的秘密,易如反掌。”
她无奈地轻叹了一声,苏亚能助力她从祭的手上脱身,无非是让祭他们措手不及了一次,苏亚自己本身那点子三脚猫功夫是为了跳舞好看学的,连名月都打不过。
名月想了想,确实也是如此,只得道:“那就这样,回去之后,我安排她跟着齐大掌柜,祭没有动我和大掌柜,自然也不会动已经被您纳入羽翼下的苏亚。”
苍羽没有反对,她沉默了一会,点头:“就依你的安排罢,等这次事了,我们离开京城前,将苏亚送走。”
她看着窗外,暗自轻叹了一声,其实她知道自己不该那么冲动,惹了一堆麻烦。
但,她并不后悔那一刻的冲动。
……
一夜过去,安静无事。
第二日一早,苍羽还在用早膳,陈知州就匆匆忙忙地上门了。
“苍二公子,你听说了么,昨日青楼姑娘们住的小楼出事了。”
看着陈知州的模样,她不动声色地擦了擦唇:“大人用膳了么,名月,给大人上茶……至于昨日,我有些累,先回了衙门,不知死伤如何?”
陈知州点点头:“用膳了,没有什么大的死伤,大部分楼里的人都在舞台边上候场,有几人略有灼伤,受伤最严重的……”
他迟疑了一会,神色有点古怪:“是桃县首富之子钱公子,他的四肢皆废,脑子都有点糊里糊涂了,还变了……太监。”
苍羽闻言,似有些惊讶的样子:“是么,还真惨。”
“可他并不是因为爆炸受的伤,据说是被一名西域青楼女子所伤。”陈知州说着,叹了一口气。
苍羽留意到他悄悄打量自己的眼角余光,便顺势淡定地问:“大人说的莫不是一名叫摩尔娜的青楼女子。”
陈知州见苍羽落落大方地谈及此事,便摇摇头道:“下官也是听钱公子身边和楼里那叫紫姑的女子说有人曾经与钱公子起了冲突,听楼里的管事说那人是您,所以便来向您打听一番怎么回事,毕竟有人重伤。”
他顿了顿,又补充:“当然,我自然不相信苍二公子您会随意伤人。”
苍羽淡淡地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日我曾经与她们姐妹饮酒过,只是那摩尔娜心中挂记钱公子,台上对钱公子如此殷勤,所以表演结束后,我便只带了她妹妹苏亚回了衙门。”
陈知州眼睛亮光一闪:“此女在何处,下官想问问她可知道那摩尔娜去了何处?”
苍羽微微一笑:“当然可以,就让名月带您去罢。”
她一点都不担心苏亚会说错话。
名月立刻会意地起身行礼:“知州大人,请。”
陈知州见苍羽如此的坦荡,对她可能涉及伤人一事便彻底没有了怀疑。
他只摸着胡须朝着笑道:“下官就忙去了,对了,昨日年集大会开幕,非常成功,我乾州终于又恢复了元气,百姓民生复苏,再不必向朝廷求赈灾粮了。”
说罢,他站直了身子,朝着苍羽深深弯腰地行了个礼:“如此,都是您的功劳啊。”
苍羽立刻起身,抬手扶起了陈知州:“您客气了,身为一地父母官,您也是功不可没,以后说不得我还要求您帮我呢。”
陈知州闻言一愣:“我?”
他能帮这位足智多谋的苍二公子什么呢?
苍羽颔首,淡淡地弯起唇角:“是啊。”
“那,下官必定是万死不辞。”陈知州早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哪里会推辞,立刻拍着胸口道。
……
送着陈知州离开不多久,名月便来回话了。
陈知州在苏亚那里果然一无所获,只知道苍家二公子可怜这西域少女从此之后无依无靠,便收了她在身边伺候。
苍羽用茶漱了口,淡然地道:“苏亚到底也是个在欢场里打滚过的人物,虽然还是个清倌,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打圆场的本事,她定是练出来了的。”
名月点点头,有些惋惜地道:“可惜了,姑娘不错,也算机灵。”
如果不是自家小姐身怀隐秘,收了苏亚也算是个不错的助力。
……
苍羽用完了早膳,收拾了一番,便领着名月往驿馆去了。
远远地,她便看见一道高挑矜贵的白影在云醒和几名宫人的陪同下穿过花园往前院而去。
她立刻上前,笑着招呼:“参见殿下,殿下昨日去了年集大会吗?可有看见什么有趣的……”
却不想,那一道清冷的白影对她视若不见地径自掠身而过。
苍羽剩下的半句话便卡在了喉咙里。
她有些莫名其妙地看向唐圣宁的背影,方才殿下经过自己身边,那一身的冷意,分明是针对她的。
可是她哪里又得罪了那位殿下?
她随后看向云醒,却见云醒对着她露出一副复杂的神色,那神色实在也说不上好看,仿佛也有些恼火她。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做啊?
目送唐圣宁一行人离开的背影,苍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正在回想自己哪里不小心惹了唐圣宁那位祖宗,却忽然听得一声轻唤。
“苍羽。”
她转脸一看,便见一袭淡紫梅花裙的唐烟烟在绿霜和红蕊的陪伴下,娉婷地走了过来。
“昨日,我还想着叫你一同去湖边赏冰灯,你却一直不见人影,可是又有什么好去处了?”唐烟烟端丽的面上带着笑容,打趣着苍羽。
苍羽还在想唐圣宁这是怎么了,便有些心不在焉地道:“没什么,只是去看花魁大会了,很是热闹。”
红蕊噘嘴:“那种轻浮浪荡的大会,有什么好看的。”
自家郡主可是等了‘他’一个晚上呢。
“那是陈知州和二公子一起策划,为兴民生的年集大会压轴戏,我已经猜测到你必定是去了那里”唐烟烟打闻言,便朝着红蕊摇摇头,温柔一笑,打了个圆场。
“嗯。”苍羽有些敷衍地点点头,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唐烟烟见苍羽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已经走远的唐圣宁一行人的背影,笑了笑:“也不知道定国殿下是怎么了,下令今日收拾完毕,明日便要启程去皇陵祭祖了。”
“什么,殿下明日就要走么?”苍羽桃花眼里闪过怔愣神色。
可是之前殿下明明说了年集大会之后才离开。
唐烟烟淡然地笑道:“嗯,不过,我身子实在撑不住,这次祭祖要晚些才走,还要劳烦陈知州和慕舒世子派人另外护送了。”
“啊,是么,那郡主好好休息。”苍羽礼貌地点点头。
见面前‘少年’的模样,分明心思在唐圣宁的身上,唐烟烟垂下眸子,心底不免有些难过。
男子都逃不了皮相的诱惑么?
……
乾州城外,几道褴褛的人影撑着拐杖互相扶持着踉跄地在雪里前行。
“小心公子,乾州城马上就到了,您坚持一下!”一名高大的人影上前扶住一个差点摔倒的高瘦人影。
那人影抬起脸,有些脏污和削瘦的面孔依然难掩俊美斯文之色,苍明雨目光疲惫又冰冷地看着不远处的城廓,喑哑地道:“那是苍羽赈灾之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