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那就更该好好将养,痨病若是好好养着,也能有许多年光景的。”苍羽迟疑了一会,放缓了语气。
苏亚摇摇头,想要说什么:“我阿姐……”
摩尔娜却肩膀轻颤着,绝望地笑了起来:“我的孩子没有了的那日,大夫说我时日无多那日,我就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光景了。”
说着,她咳着吐出一口血来。
苍羽一惊,掏出帕子递过去:“先别说话了。”
摩尔娜接了帕子,但是她唇边的血却止不住地涌出来,淌得胸前都是。
“阿姐!大夫……我去给你叫大夫!”苏亚紧张起来,扑过去扶住她。
摩尔娜却拉住她的手,一边咳一边道:“不要叫了,省点钱给你自己赎身。”
苍羽宽慰道:“我已经叫了大夫过来,你们不必担忧。”
不多时,名月便到了,但此时摩尔娜已经陷入了半昏迷。
“给这位姑娘看看罢。”苍羽吩咐。
名月知道自家小姐这是又动了怜香惜玉的心思,虽然有些无奈,但看着那女子吐得满身血,触目惊心的样子,身为医者,她自也动了恻隐之心,立刻上前查看。
名月一番望闻问切之后,便取了几根长针为摩尔娜下针,随后看着摩尔娜痛苦的表情松懈一些之后,她方才提着药箱坐到了桌边。
苏亚很有眼界力地立刻送来了笔墨纸砚。
“怎么样?”苍羽问。
名月取了笔在纸张上写着方子,神色却很凝重,她摇摇头:“这姑娘身上的伤虽然重,不过倒是皮外伤,可身上的顽疾却很致命,已是病入膏肓,时日无多。”
她顿了顿,叹了一声:“而且痨病最怕冻,这姑娘可能过不去这个冬日了,我开方子也只能让她喝了舒服一点罢了。”
苍羽一愣,过不了这个冬日,那这摩尔娜岂不是也就是两个月的光景了。
苏亚在一边听着自己姐姐的消息,脸上虽然有悲伤之色,但是却还是平静的,她接过名月递来的方子和一小瓶药,按照她的吩咐给摩尔娜服下了一颗药。
看着摩尔娜平静地陷入沉眠,苏亚长叹了一口气,走到了苍羽和名月跟前给她们“噗通”一声跪下,双手交叉在胸前,躬身行了一个明显是她们国度的大礼。
“多谢两位公子救助我们姐妹两。”
苍羽弯腰扶起她,宽慰道:“苏亚姑娘,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若是愿意不妨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苏亚点点头,坐下之后,感伤地道:“我和姐姐都是跟随我们的父亲来到中原做生意的,我们家族在西域也是大族,只是来了中原后,我父亲却得了痨病,从此家境中落……”
原来摩尔娜和苏亚两姐妹的父亲去世之前,将姐妹两托付给合作多年的中原钱姓富商好友。
钱员外之子原本与摩尔娜有婚约,但是摩尔娜的父亲死后,钱员外见无利可图便不想再遵守婚约了,让自己的儿子另娶其他官宦人家小姐。
摩尔娜却已经被那钱家公子哄骗失身,珠胎暗结,她见情郎无情,却不甘心,大着肚子在那富商之子下聘时,大着肚子上门闹事,搅黄了那一桩婚事。
钱员外好容易巴结上这一名婚事,儿子名声坏了,自然没有希望再跟官宦之家结亲。
于是他恼恨之下和儿子合谋,在摩尔娜与苏亚的饭食里下了药,将她们姐妹卖进了桃县的青楼,还霸占了她们的家财。
这对姐妹是西域人,在中原势单力薄,无依无靠,哪里逃得出去,摩尔娜被逼接客不得几日,肚子里的孩子就落了下来。
她身体虚弱,悲愤交加之下,也得了痨病。
但她的容貌艳丽,极具异域风情,颇受欢迎,便和苏亚一起被老鸨逼着接客,否则便被动辄打骂,不给饭吃。
如此两年多下来,她身子就这么彻底被糟蹋坏了。
苍羽听得脸色冰凉,目光森凉,她冷冷地问:“那紫姑又是怎么回事,即使那个钱公子如此残忍地对待你姐姐,你姐姐还要拼死在舞台上争风吃醋么?”
名月见苍羽那样子,便知道自家小姐这是因为摩尔娜的经历想起了玉夫人,物伤其类。
苏亚叹了一口气:“紫姑是我们余韵楼的花魁娘子,也是老鸨的侄女儿,也算是半个小姐,我与姐姐在楼里太受客人欢迎,让她很是不悦,经常对我们使绊子,是我们的死对头,也不知道那钱公子怎么就勾搭上了紫姑……”
紫姑仿佛知道钱公子曾经是摩尔娜的情郎未婚夫,便刻意勾引,竟引诱得钱公子同意纳她进门当妾。
那紫姑虽然是余韵楼老鸨的侄女儿,但老鸨却不想轻易放紫姑走,便要求紫姑在这次乾州的花魁大赛上拿个好名词,让钱公子拿出大钱来给紫姑赎身。
苏亚一边端来脸盆给摩尔娜擦脸,一边伤心地道:“她日日来我姐姐面前炫耀,欺凌我们姐妹,姐姐心中怎么能不恨她?”
说着,她放下帕子,忧伤地抽泣:“姐姐本来就没有放下钱公子,她便想着这次一定要赢了紫姑,说不定能让钱公子想起旧日情分来……这是她的最后一搏。”
“用自己的性命最后一搏一舞,就为了个霸占自己的家财,抛弃自己,让别的男人侵犯自己,侵犯到把肚子里的孩子硬生生都堕下来的男人?”苍羽冷笑一声。
她心里有些发寒,所谓的“爱”到底是什么样的洗脑,竟能让一个好好的女子变成如今这样?
“你姐姐这是猪油蒙了心吧?”连名月听着都忍不住吐槽。
苏亚我这拳头,仿佛有些气愤,却又似被戳中了弱点,她咬着唇道:“你们中原男人什么都不懂……只会伤别人的心!”
苍羽桃花眸微冷,正要说什么,忽然听见门外传来急促的踹门声:“开门!开门!别以为你们姐妹藏在里面,老子就拿你们没办法了!”
听着那男子的声音,苏亚脸色一变,下意识地看向躺在床上的摩尔娜,也不知是喜还是惊:“姐姐,是钱公子!”
但是摩尔娜陷入了半昏迷中,哪里能这么快醒来。
而门外的踹门声更大了:“快开门,给本公子滚出来!”
苍羽眯眼,梭地起身,向门外去,苏亚立刻担忧地追着过去,按着门不让她打开,警惕地看着她:“你想干什么!”
苍羽没有搭理苏亚,只看了名月,名月立刻会意地上前,直接出手就点住了苏亚的穴道。
看着苏亚不能动弹,苍羽这才推开她的手,径自打开了大门。
一个瘦瘦高高穿着宝蓝锦衣的男子,领着三个家丁站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