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爷在里面等你。”唐叔领着苍羽到了书房前推开门,就停住了脚步。
苍羽一言不发地往里走,唐叔在她身后关上了门。
苍客松依旧是矗立在那一幅高山流水图前,背对着门,听到她进门,他也不转头。
“父子俩”就这么沉默着站在书房里,仿佛在比拼耐力一般,谁都没有开口。
苍羽百无聊赖,盯着苍客松的背影,不知道他为什么总看那一幅连落款都没有的图。
她留意过,那图的卷轴都摩挲得光亮,仿佛那佚名氏所绘的图是他毕生所爱一般。
“你就不打算解释什么?”苍客松终于先开了口。
苍羽装傻:“您是问我为什么违背了您的命令半夜翻墙出去吗?一来我饿,二来萧家世子是朋友,眼看我就要当驸马了,请我吃酒,我不好……”
“哐当!”她剩下的半句话被碎裂的茶盏打断。
苍羽看着脚下的碎瓷片,有些感慨地低估:“父亲以后还是少点召见我罢,要不,家里多少茶具都不够您砸的,国公府和苍家虽然家大业大,但是也不好这样浪费。”
“住口!你这个逆子是要把为父气死吗!”苍客松听着苍羽在那嘀咕,全不着吊调的样子,转过身对他怒目而视。
苍羽看着他,淡淡地道:“那父亲想听什么,我就说什么罢。”
“今夜赏春楼的这一桩丑事是不是你的手笔!”苍客松冷冷地看着她,单刀直入。
苍羽点点头,干脆地承认:“是。”
“你……”苍客松原想过苍羽会给他打太极,却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直言不讳。
苍客松深呼吸了一口,强行压下滔天怒火:“你倒是挺干脆的,不狡辩。”
“我为什么要狡辩,但凡撒谎,总要有个图谋,我一不图苍家权势富贵,二不图自己官运前程,三不图父慈子孝,何必惺惺作态。”苍羽轻描淡写地回道。
一番尖锐的话语,直让苍客松心头一震,脸色铁青,指着他冷笑:“你这逆子,当真以为苍家倒了,你就能独善其身吗,竟然做出这种陷害手足、毁伤苍家名誉的事来,你以为你把你奶娘她们藏起来,就没有人能找到她们吗!”
苍家世子与穆王苟且之事,明日就会让国公府和苍家沦为京城笑柄!
苍羽一听到他提奶娘的事,眼底寒光微闪,他们这“父子”做得可真“好”啊,互相威胁,互相钳制。
苍羽忽然笑了:“父亲自然有本事找到奶娘他们,我拭目以待,不过关于陷害手足这一点您可冤枉我了,我这么做,可正是为了苍家名誉着想。”
“你……”苍客松怒极反笑:“很好,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怎么黑白颠倒?”
苍羽垂下眸子,指尖摩挲着衣襟:“我这位大哥偷偷带着您的死士护卫们去赏春楼大张旗鼓地抓我的奸,生怕天下人不知道我化名萧家旁支子弟在这里赏春嫖妓。”
她顿了顿,轻嗤了一声:“且不说我不过是应了萧家世子的邀约上赏春楼品筵赏曲,我这位兄长就没想过万一我这个准驸马真的是在赏春楼嫖宿,天家或者定国公主知道了就不会发作于国公府吗?”
“你身为准驸马,半夜去妓院倒是有理了,嗯?!”苍客松虽然懂了苍羽话里点明了苍定风的心思。
他脸色也瞬间阴晴不定,但他还是没有忘记重点在哪里。
苍羽笑了笑:“是,我不该半夜上妓院,所以我补救了,这不,明儿京城里上至皇家下至普通百姓,关注点绝对不是准驸马半夜上妓院,而是穆王和苍家世子的奸情让世子的未婚妻绾绾郡主撞破。”
她看着苍客松极难看的脸色,又仿佛好心地补充道:“一来,我化姓为萧,萧家世子能为我作证,是他邀请我赴宴,太后不可能不信自己的亲侄儿。”
“二来,就算皇家着人调查,赏春楼的老鸨和姑娘们都能证明我压根没嫖宿狎妓,您说是苍家世子丢个小脸好,还是苍家驸马爷得罪了皇家好?”
苍客松原还是面色森冷,此刻渐渐面无表情:“你倒是算无遗策,所以就肆无忌惮地陷害你的兄长?”
苍羽笑得灿烂:“我的兄长,引诱穆王想要我这个‘弟弟’性命的时候,他可也没有什么顾忌呢,我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父亲何必生气?”
苍客松目光冰冷地看着他:“我已经教训过他了,你还不能解气吗,竟睚眦必报若此,哪里像个胸怀宽广的男人?!”
她闻言,差点就想脱口而出……我本来就不是个男人,我是个女孩,干嘛要像个男人!
她定定地看着这个自己名义上的父亲,轻声道:“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差点要了我的命,以后逮着机会还会置我于死地,只是一顿鞭子就够了吗?我知道你偏心,所以我讨不回公道,这公道我自己讨!”
苍客松怔了怔,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你这是在指责你的父亲?”
“不,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世上的公道只能自己讨。”苍羽平静地道。
苍客松闭了眼,半晌,面无表情地道:“你出去罢。”
苍羽倒是有些诧异,她还以为自己要受一顿罚呢,虽然她自有应对手段,但是苍客松这样狠狠拿起,轻轻放下,还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抱拳行礼:“那我告退了。”
走到门口,刚打开门,苍客松冷淡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你既已长大,我是管不住你的,我也知道你不在乎苍家,但是你行事,最好考虑一旦行差踏错,会给你和你所在乎的人带来什么后果。”
“你有本事藏你奶娘和师傅他们一时,能藏一世吗?还是打算让你在乎的人如阴沟里的虫子一样躲躲藏藏一辈子?”
苍羽背影僵了僵,冷笑:“不必父亲再三交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自然明白。”
说罢,她“呯!”地一声甩上门
看着苍羽离开,唐叔才进了书房里把碎裂的瓷器全部打扫了起来。
苍客松闭目养神,忽然淡淡地开口:“呵,这个家里,最像年轻时的我的孩子,竟然是……”
他没有把话说完。
唐叔却暗自叹了一口气,是国公爷从未看着长大的二公子吧,那少年,最像年轻时国公爷的桀骜和早慧。
“夫人一会要过来。”唐叔迟疑着道。
苍客松冷笑一声:“她还有脸面来,教出来的儿子不知礼义也就罢了,斗心眼和手腕竟然连乡下长大的弟弟都比不过。”
……
“小姐……不,公子,没事吧?”名月见苍羽出来,有些紧张地问。
苍羽有些疲惫地揉揉眉心,摇摇头:“没事,我们回去吧。”
两人正打算回自己院子,还没有走出苍国公书房的院子,就迎面撞上了匆匆而来的萧二娘,她身后除了跟着婆子丫鬟们,还跟着一身蓝衣的苍明雨。
萧二娘一见苍羽,眼底就闪过森冷的光,唇角却带着温柔的笑:“二哥儿,可真是好本事。”
苍羽这时候可没兴趣和这个妇人打嘴炮,只抱拳微笑道:“国公爷在等夫人。”
“哼。”萧二娘冰冷地看了苍羽一眼,拂袖而去。
她怕自己再看见这个小贱种,会忍不住不顾一切地打杀了他。
苍明雨也朝着苍羽欠了下身,正要跟着离开,却听的苍羽忽然叫住了他。
“三弟,人说鹤蚌相争,渔翁得利,不知道你这个渔翁在我和世子爷这一场鹤蚌相争里,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