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羽跟着内侍一路往外走,只是越走,她越觉得有些奇怪,为何他们往如此僻静处走?
她警惕地环顾着四周。
卢飞的死还在眼前,萧无泷也不会有好下场,只怕也是个“暴毙”的结果,好给宣武将军交代,也保全萧家颜面。
那么现在有能耐竞争驸马的也没几个人了,万一有人想趁机再对她下手,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苍羽看着已经走到了全无人烟的树林处,她忽然站住了脚步,冷冷地看着面前领路的内侍。
却不想那内侍不言不语地转身退开,露出不远处的一辆马车,马车上挂着的灯笼上“太师府”三个字就映入了苍羽的眼中。
苍羽一愣,踌躇了片刻,上前行礼:“见过太师。”
居然真的是梁老太师要见她。
马车帘子被掀开,里面露出了梁老太师的脸,他看了眼自己身边的随侍,那些随侍便散开来,只将地方留给了苍羽和梁老太师。
“不知苍二公子可愿上老朽的车喝一杯茶?”梁老太师看着她,眉尾一扬。
苍羽略一沉吟,便提着袍子上了马车:“那草民就叨扰太师了,正好口渴,借太师一杯茶。”
马车里很宽敞,足够四人盘膝而坐,喝茶下棋。
苍羽在梁老太师面前坐下,接过了他递来的茶。
“不知太师召见在下是有什么事么?”
她心中其实颇为忐忑,如果一会太师忽然说已经定下她作为驸马,她要做些什么反应。
梁老太师却看着她片刻,忽然问:“听说,这些二公子一直都在苍家乡下一处庄子里长大。”
苍羽点点头:“是。”
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她也没有必要为苍家做出的事情遮掩。
梁老太师轻叹了一声:“芸娘这些年,可好?”
苍羽瞬间一震,目露精光地看向梁老太师。
芸娘……正是她奶娘的闺名,已经许多年没有人提起了。
梁老太师这个时候提起她奶娘,想做什么?
苍羽心中警惕起来,略一斟酌,不卑不亢地道:“奶娘身子还好,年纪大了总有些老人家会有的小毛病。”
梁老太师提着茶壶,往杯里注入茶水,神色有些黯然:“嗯,知道她还好,我也算放心了。”
苍羽不动声色地问:“我奶娘也只是寻常仆妇,不知怎么会劳太师您牵挂。”
梁老太师抬起眼,神色有些复杂:“她……曾经救过我,也算与我有缘,或者更准确地说玉家曾对老朽有恩。”
苍羽闻言,心中暗自冷嗤,这可真是巧啊,她一入京总是遇上和玉家有故的人。
这些人还不怕死,也不怕朝廷忌讳,想要跟她搭上线。
她神色淡漠地“哦”了一声。
苍羽又漫不经心地道:“玉家?谋逆罪臣,我奶娘的卖身契早已跟着我母亲到了苍家,她和我,甚至母亲都是苍家的人,跟玉家有什么关系,太师是朝廷重臣,也不要和这种谋逆之家沾染关系的好。”
她在筵席之上,就能看得出梁太师并不算太喜欢她,也曾试探过她,就算真和玉家有故旧又何必提起。
梁老太师看着面前的“少年”冷淡的样子,他轻笑了一声:“芸娘说你是个极为谨慎的孩子,我原是不信的,如今看来,你不但谨慎,还很缜密。”
说罢,梁老太师忽然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放在小茶桌子上推到苍羽面前。
苍羽一看,那信上的封泥印居然是她跟师傅和奶娘他们传递消息专用的。
她心中一惊,有些狐疑地看向梁老太师,却见他示意自己打开。
苍羽只迟疑了片刻,还是拿过信,打开来看,信上竟是自己奶娘最熟悉的笔迹。
“少爷亲启……”
苍羽看完了信,心中忍不住吃惊,几乎有点不敢相信信里的内容是真的。
可她目光落在信尾上,那上头还有奶娘和师傅与她传递消息确认彼此身份专用的暗语诗。
这是没法伪造的。
梁老太师看着苍羽震惊的神色,随后摸着胡子淡淡地道:“你奶娘接到你的信后,已听了你的吩咐去藏起来,但是她临行前给我写了这封信,道你在京城境地艰难,求我暗中助你。”
他顿了顿,又道:“其实收到芸娘的信后,我也并没有打算与你有什么交集,毕竟人都是自私的,我听过京城关于你的流言,只觉得你若是个不值得帮扶的废物,就算是玉家后人又如何,我何必冒险暗中助你。”
梁老太师相当言不讳。
苍羽忽然有点明白了,原来萧无心能三番两次忽悠得动梁老太师去定国殿下面前拖延时间,相助于她,不是什么巧合,最主要的原因是奶娘写了这封信。
奶娘到底和老太师是什么关系?
苍羽心情有些复杂地一口喝尽了杯中茶,只觉得口中茶水苦涩却又馥郁:“梁老太师,为何后来又改了主意。”
梁老太师微微一笑,眼里精光毕露:“改主意是今日看了你的表现之后,不说你脱险的手段,就说这能闯入定国殿下居处,还能活着出来的人,刺头到让殿下都难以下手的人着实是少数。”
“玉姐儿拿命保下你最后这点嫡血不该就此断送了。”
苍羽心情复杂非常……玉姐儿,她的母亲闺名就是玉玉,外祖父所取,她除了在奶娘嘴里听到过这个称呼,从未在他人嘴里听过。
老太师到底是在朝廷中博弈多年的重臣,连在筵席上对她的不喜和试探也拿捏得火候纯熟。
她心情有些惆怅,随后,苦笑了一下:“公主殿下哪里难以下手了,这不,明儿全京城的人都会知道我是未来的驸马爷了!”
一想到这个,她就有吐血的冲动,私下召见她的事只有她和萧无心知道,萧无心肯定不会乱传消息。
那样的流言,除了那位高贵的皇女殿下让人放出来,还有谁?
那位殿下传出这种消息来,于她分明是弊大于利。
梁老太师闻言,略一沉吟:“你不必为此事烦忧,定国殿下的驸马人选,并不是她一人能决定的。”
苍羽一愣,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梁太师在太后和皇帝面前可都是说得上话的三朝元老。
梁老太师转身取了一只盒子出来搁在桌面上:“对了,这个东西,你拿着罢。”
苍羽有些狐疑地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地一叠单张千两以上的银票,一眼下去起码上万两,还有地契、铺契。
她一愣,随后立刻将东西推了回去:“太师愿意看在故人情分上冒险相助,是大义,这些东西我怎么能要。”
寻常人家一年也不过二三十两开支,这上万银钱几辈子都花不完的数目。
“这不是我的,这本来就是你的。”梁老太师却按着那盒子,轻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