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高贵皇女的鞭子不屑落在她身上,由赵公公或者宫卫们来赏赐她一鞭子?
苍羽为自己不合时宜的冷幽默暗暗地弯了下唇角。
但她背脊肌肉微微发紧,做好了钢鞭撕裂肌肉的准备。
垂在自己面前的森寒的鞭子轻轻一动,忽不见了踪影。
赵公公却忽然点着她的肩跳了下来,那动作比猫还轻,分明是深藏不露的内家高手。
随后,苍羽感觉自己鼻尖儿一痒,一股子极清极冷的幽香便顺着雪白华贵的衣角抖动传来。
真真儿的浸人心脾!
分明冰冷的味道,却莫名地让苍羽整个人恍惚了一下,竟觉得那香气顺着鼻尖勾进了她心底。
接着她还没回过神,就感觉自己的肩膀又是一沉,这位雪神一般的皇女殿下也踏着她的肩下了车。
不像赵公公那么轻轻一点,而是稳稳当当地踏着,靴底贴着她的肩膀,证明这位殿下也许不会武。
这算不上肢体接触,却又算是的接触让苍羽肌肉有点僵。
她琢磨着这奇怪的感觉。
还有就是……
嗯,雪神似的公主殿下,脚丫子好像有太大点!
按着这脚丫子的量,怕是身量比寻常女子高一个头都不止,赶上男人了……
她不动声色地抬起桃花目,悄悄瞥向那果然异常高挑的雪影。
恰好有风掠过,除了卷起雪影垂落身后的乌发,也卷起了对方的面上轻纱,露出了帽下一角。
苍羽只觉得那一角下那人的肌肤可真白,白得要透明一般,让她想起了冰种翡翠。
然后是那冰翡翠上用细细的工笔,染了世间最好的墨一点点勾出一双眼的精致轮廓,睫羽长长如鸦翅在那玉肌冰骨上烙印下莫测的影。
细长的眼尾上挑,该是带着媚的,偏那人的眼珠点了深深的墨,冰冷的、淡漠的看着前方,云卷云舒,仿佛什么都不在其间,让人心悸。
虽然因为对方下半张脸被面纱遮着,没有能看见全貌,可苍羽却觉得只那一双眼就足够担得起绝色二字。
又高、又美、却又冷、又残酷、又严苛还高高在上的神女,怪不得偌大京城没人敢娶啊!
“殿下,属下已经让人进宫报信,一会会有新马车来接您回宫,且委屈殿下先在飞云阁小憩一回。”赵公公毕恭毕敬地对着自己的主子说。
随后,苍羽便看见那一袭雪白的袍子轻轻掠过地面往飞云阁去了。
雪白华贵的袍子上溅了几点地面上的血液,倒映出一种残忍冰冷的艳丽。
那冰冷雪白又充满压迫感的人影消失之后,苍羽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或者说整个街道仿佛人人都松了口气。
玄衣宫卫们见主子走了,便开始收拾街上的残局。
苍羽不动声色地左右瞅瞅,这是没有人鸟她了么?
或者说,她逃过一劫?
萧无心向她走了过来,却又停住了脚步。
因为一名玄衣甲卫忽然站在了苍羽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正是刚才宫卫之首。
苍羽默不作声,却忽见他一抬手就将整个沉重的车架掀开了来。
她揉了揉肩膀,恭敬地站了起来:“多谢大人。”
蹲久了,还真有点小腿发麻。
那宫卫之首戴着半张铁甲雕虎纹面具,只露出两只眼睛。
他目光锐利如刀地上下打量了她一回:“你是苍家的小子?”
苍羽不奇怪他能知道,毕竟刚才自己嚷了一回自己和唐绾绾的婚事,她回道:“是。”
“呵,好大的力气,念在你护驾有功的份上,这次免了你的罚。”那宫卫头领目光古怪地又看了她一眼,转身也进了飞云阁。
……
“你怎么样?!”萧无心终于走了过来,拉住苍羽,他眼底的担忧毫不掩饰。
她毫无形象地扭了扭腰肢,笑了笑:“老兄,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
萧无心顺着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肩膀上见血的伤口,摇摇头:“没事,皮肉伤而已。”
苍羽凑上前看了看他的伤口:“还好,比唐绾绾的伤轻多了,看样子这位殿下严苛,倒是出手赏罚分明。”
而且一瞬间就判断出是非轻重。
萧无心眼底却闪过一丝冰冷讥诮:“莫非我还要感谢她打我打得轻不成?”
苍羽叹了口气:“实在抱歉,都是我掺和进这破事,才连累你,走走,我带你治伤去。”
害得萧无心这样倒霉,是她的罪过。
可她实在看唐绾绾不顺眼。
萧无心拉住她的手臂:“外头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家中产业有医馆,一同去罢。”
苍羽眼珠子微转,有些感慨:“是了,我都忘了,你是萧家世子爷,还是你家医馆好些。”
寻常医馆怎么能比得上世家产业。
萧无心挠挠头,有些无奈和尴尬:“我……瞒着我的身份,其实是因为游历不便……”
苍羽轻笑了起来,大马金刀地拍了下他的肩膀:“你我彼此,彼此。”
她不也是瞒了身份么?
但萧无心和她不一样,他身份贵重,出去化名也是为了防止宵小盯上,更不愿意有那喜欢攀附关系的借机上位。
不过有些话嘛,你知我知就好,何必捅破窗户纸。
萧无心却定定地看着她,正色道:“从此之后,你我兄弟间再无隐瞒。”
苍羽只笑着拉他走人:“好了,好了,知道嘞,快走,我可不想一会子宁王府的人来把我拖走。”
她不许无法应承之诺。
譬如她是女儿身,就必须瞒住他。
飞云阁顶层的窗户望出去便可将整个京城的风光景致尽收眼底,许多人都期盼能上来一坐。
但也只有真正的贵人们有机会上来一坐,譬如此刻包了整层楼的嫡皇女。
雪白的人影静静坐在窗边,清风撩起她周身柔软的纱,她垂眸地看着街道上,将萧无心和苍羽两人拉拉扯扯离开的样子收在眼底。
赵公公自然也看见了,阴阳怪气地嗤笑:“这小崽子瘦得跟竹竿一般,倒是力气惊人,手上还有点功夫。”
宫卫首领也道:“看来苍家奉上的驸马名册里那个苍羽应该就是他了。”
“玉家最后的血脉么?”她微微眯起了狭长精致的眸子,眼底闪过阴翳冰凉的光。
赵公公道:“说来奇怪,萧家那位世子爷竟然看起来和他很要好,我记得这苍羽应该被放逐到乡下许多年了。”
定国殿下没有说什么,幽沉的眸光地看向远方,来迎接的新马车已经近了。
她淡漠地起身:“回宫。”
……
萧家名下的医馆里,内堂已经被清空。
老大夫熟练给萧无心包扎:“世子,您这伤不深,别见水,别大动作,上药结痂也就是几日功夫。”
苍羽意味深长一笑:“不能做大动作,看来你府邸里的侍妾美人们要寂寞难捱了。”
萧无心打发走了老大夫,无奈道:“少说些荤话,等你真成了驸马,才叫难捱。”
苍羽托着下巴,忽想起那一抹冰冷如雪的香调,忽然懒洋洋地笑:“美人在骨不在皮,不必看全貌也知这位定国殿下美貌非常,当驸马也未必难捱。”
萧无心见状,蹙眉道:“别色迷心窍,你可知道定国这个封号不是随便可以册封的,唐圣宁并不仅仅是一个公主而已。”
苍羽笑嘻嘻凑过来替他将衣衫披上:“我这种乡下人,哪里知道许多,不然也不会找你出来打探消息了,世子爷!”
萧家世子,怎么都能知道比寻常江湖莽夫多。
萧无心轻咳了一声,缓缓道来:“其实此事也算不得什么天大的秘密。”
公主闺名唤圣宁,原是嫡皇后生下的双胞胎之一,但几年后一场席卷京城的瘟疫让嫡皇子和皇后都去世了。
只剩下这么一个女儿在先皇和当年的五皇子也就是现在的皇帝手心里长大。
公主笄之日,先帝还将皇城司掌权勾当官……赵构给放在公主身边贴身伺候,奉公主为主。
萧无心道:“这意味着公主拥有的权力非同一般,皇城司为她所有,虽然看着皇城司还是赵构发号施令,但当今陛下极宠这个妹妹……”
“也就是说谁娶了定国殿下,谁就能平白得了皇城司这一大助力。”苍羽若有所思。
这事和她原先听到的只说公主暴虐、喜怒无常的表面消息可不一样。
萧无心轻笑了一声:“哪这般容易,你以为那些准驸马们是怎么死的?”
看着萧无心眼底那讥讽的寒光,苍羽挑了下眉:“愿闻其详。”
……
未央宫位于宫中偏西一隅,殿堂精致华美,守卫森然。
它的主人此刻正领着人款步进了殿内。
“殿下受惊了,您身上这是……”
一名四十岁左右的高阶宫女领着小太监上前伺候,她陡然看见自家主子袍子上一点猩红,顿时脸色变了变。
“不碍事。”唐圣宁淡漠地道,径自往内室而去。
赵公公在一边朝着那嬷嬷道:“李姑姑,殿下袍子上染了点脏东西罢了,伺候殿下净身解乏,然后换身衣衫就是了。”
“水早已备下,我这就去准备。”李姑姑颔首,领着小太监往外走,又小心地将内殿的大门关上。
赵公公和那名宫卫首领则往室内而去。
进了内殿,正见着那高挑冰冷的雪影立在一面精致的西洋镜前,背对着他们,伸手取下头上的锥帽和面纱。
赵公公立刻上前接过那锥帽和面纱,又熟练地替她松开腰带,伺候她取下脏污的外袍。
而高大的宫卫首领仿佛也没有因为公主更衣要离开的意思,静静地持剑立在一边看着。
随着衣袍一件件落下,高贵的皇女径自松了衣襟,随手取下,露出白皙如雪的肩膀,还有……平坦的胸膛。